她其實知道陳平安還是掛心那場戰事,就想要找點事情做做,分心就是散心。
所以就讓他單獨去見所謂的江湖朋友。
在官府各色衙役胥吏的虎視眈眈之中,眾人有序離場,在一條僻靜巷弄,馬車緩緩停下,蘇瑯微微皺眉,眼前有一僧一道,堵住了去路,年輕道士,少年僧人,都是生面孔。
年輕道士自報名號,掏出了一塊象征身份的道正院譜牒司玉牌,“京師道錄葛嶺,有事找周姑娘商量,懇請周姑娘先下馬車,再隨貧道去往道觀一敘。”
小和尚雙手合十,“小僧是譯經局小沙彌。”
蘇瑯瞇起眼,大驪崇虛局轄下的一名道官?
京城道正之下,分譜牒、詞訟、青詞、掌印、地理、清規六司,這個自稱葛嶺的年輕道士,掌管譜牒一司。
道錄的上司,是京師道正,掌理京城道士的譜牒頒發、升遷貶謫,卻管不著自己這位純粹武夫,要是道正親臨,蘇瑯說不定還愿意禮讓幾分,雖說道正官品不高,到底還算是手握實權,至于僅是一司主官的道錄,芝麻官不說,與刑部衙門還有井水河水之分,真當自己那個刑部頒發的二等供奉身份,是個擺設虛銜?
蘇瑯腰別一截青竹,以彩線系掛一枚無事牌,二等,不低了。純粹武夫,只有山巔境,才有機會懸佩一等無事牌。
大驪二等供奉,多是金丹劍修,遠游境武夫,元嬰練氣士這三種人。除非軍功極大,非劍修身份的金丹境練氣士,都只能列為三等。
蘇瑯淡然道:“有事說事,無事讓開。”
葛嶺笑道:“是松溪國的青竹劍仙吧,貧道久仰大名,只是今天找周姑娘有事相商,不宜外人旁聽,蘇劍仙見諒個。”
小和尚輕聲問道:“劍仙?”
現在小和尚一聽到什么劍仙,就一顆光頭兩個大。
這才幾天啊,自己就已經給佛祖捐了兩次香油錢。
這次邀請周海鏡議事,是宋續的意思,問拳結束,就要正式邀請她進入地支一脈。
其實之前袁化境找過她一次,只是雙方沒談攏,一來袁化境沒有泄露身份,再者禮部刑部那邊的意思,也需要借助魚虹,試一試周海鏡的武道斤兩,到底有無資格補缺。
至于這個風流倜儻的趕車武夫,小和尚還真不認識,只認得那塊無事牌。
地支一脈修士,十一位練氣士,人人都是寶瓶洲應運而生、取勢而起的天之驕子,大半修士都不是大驪本土人氏,大驪朝廷對他們寄予厚望,向他們傾斜了無數財力物力,還耗費了不少山巔香火情。最大依仗,除了各自的修士境界和天賦神通,還有冥冥之中的一洲氣運,唯一缺陷,就是廝殺一事,太過依賴人數的完整。
這次與周海鏡碰頭,不止是小和尚惴惴不安,還有女鬼改艷、苦手他們幾個,都是如出一轍的憂心忡忡,最后還是余瑜幫忙說出所有人的心聲,“能夠補足最后一人,實力暴漲不假,可是老話說得好,事不過三,咱們不會再去找隱官大人的麻煩了吧?”
宋續當時玩笑道:“我和袁化境肯定都沒有這個想法了,你們要是氣不過,心有不甘,一定要再打過一場,我可以硬著頭皮去說服袁化境。”
這會兒蘇瑯神色不悅道:“我不管你們什么崇虛局譯經局,給我讓路!”
仗著有點官府身份,就敢在自己這邊裝神弄鬼?
葛嶺有些為難,其實最適合來這邊邀請周海鏡的人,是宋續,畢竟有個二皇子殿下的身份,不然就是境界最高的袁化境,可惜后者開始閉關了。
周海鏡聽見了外邊的動靜,運轉一口純粹真氣,使得自己臉色慘白幾分,她這才掀開簾子一角,笑容嫵媚,“你們是那位袁劍仙的同僚?怎么回事,都喜歡鬼鬼祟祟的,你們的身份就這么見不得光嗎?不就是刑部秘密供奉,做些臺面底下的腌臜活計,我曉得啊,就像是江湖上收錢殺人、替人消災的刺客嘛,這有什么沒臉見人的,我剛入江湖那那會兒,就在這一行當里邊,混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