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你別掙這錢,問題就出在這里了,繞不開的硯務署,那邊有個龜孫子,掙起錢來,心很兇。”
關翳然搖頭道:“這硯務署,聽上去是個清水衙門,其實油水很足,反正我跟荊郎中,那是眼紅得很。如果不是那個王八蛋管事,我還真想要找點門路,試試看能否分一杯羹。”
荊寬笑了笑,沒說什么。
關翳然一只腳踩在椅子上,約莫是話趕話,突然開始罵罵咧咧,“這小子,還字龍駒呢,就是頭豬崽子!管著外地硯石的采購,山上山下,伸手很長。撐不死他。平時說話口氣還大,真當自己是上柱國姓氏了,老子就納悶了,說起來他爹,再往上推幾代人,當官都是出了名的謹小慎微,怎么到了這小子,就開始豬油蒙心了,掙起錢,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
荊寬微笑道:“他到了你這邊,說話還是很客氣的。”
京城這邊,風氣再好的衙門,也總會有那么幾顆蒼蠅屎的。做事不地道,為人不講究。
用關翳然這幫人的說法,就是不要臉皮。
大驪京城,意遲巷的官宦公子,和篪兒街的將種子弟,第一等的,要么像關翳然、曹耕心以及袁正定這樣,被家族丟到地方上為官,靠著祖蔭,撈個官場起步,但是能夠憑借自己的真本事,站穩腳跟,步步高升,前途似錦。
不然就是像劉洵美這種早早投軍入伍的,在刀林劍雨、死人堆里邊摸爬滾打,把腦袋算在褲腰帶上邊,靠著實打實的軍功,
像關翳然,投身邊軍,擔任過多年的隨軍修士,又轉任大瀆督造官,更是是異類中的異類了。所以才會有那么多的官場老人,對于關翳然如今只戴那么點大的官帽子,打抱不平。
次一等的,也能當官,不過官當得不大,而且京官居多,不管是靠科舉,還是家族恩蔭,能夠在衙門里邊站穩腳跟。
第三等的,不務正業,卻也算安分守己,最少不給家族不闖禍。最下一等的,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只要是能跟敗家沾上點關系的,絕不含糊。游手好閑,喜歡跟人爭風吃醋,屁本事沒有,架子比天大。
關翳然呸了一聲,“那是對我的姓氏客氣,你看他遇到你,客氣不客氣?有沒有拿正眼瞧你?”
荊寬說道:“還好吧。”
關翳然笑望向陳平安,再抬手指了指荊寬,“瞧瞧,聽聽,說話是滴水不漏,領教了吧,年紀不大,就已經是官場上的老油子了,這家伙要是不前途似錦就沒天理了。”
陳平安笑道:“說話如何無所謂,只要喝酒不剩,酒品就沒問題,只要酒品沒問題,人品就肯定沒問題。”
關翳然深以為然道:“倒也是。”
于是荊寬就又得喝酒了。
關翳然憋著笑,讓你荊寬也好好領教一下陳賬房的勸酒功夫。
他娘的,當年在書簡湖那邊,那真是環環相扣啊,被請君入酒甕者不自知。
關翳然冷不丁說道:“荊寬有可能外放了。”
荊寬立即搖頭道:“八字沒一撇的事情,說他做什么。”
關翳然白眼道:“放你的屁,端著,你小子就給我繼續端著吧,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還跟我在這邊沒一撇呢。在咱們衙門里邊,要說吏部那邊,我關翳然沒有熟人,誰敢說自己有熟人?”
荊寬有些無奈。
關翳然這家伙真的喝高了。
不然這種話,說得很不合適。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關翳然把自己和陳平安,都當成了自己人。
大驪官場,誰不知道“吏部姓關”。
既然吏部都姓關了,關氏的門生故吏之多,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