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立即心領神會,說道:“姚爺爺放心吧,不會各掃門前雪的,我們仙都山不會對此視而不見,畢竟歸根結底,做事千百件,還是做一個人,山中修真亦然。我的學生崔東山,也就是下宗首任宗主,他已經暗中將那些鬼城全部走遍,布下陣法,能夠聚攏天地間的清明之氣,幫助各大城中的鬼物維持一點真靈,不至于淪為厲鬼,只等舊大源王朝統一,新帝封正文武英靈,那些暫時廢棄的大小城隍廟,立即就可以補缺赴任,若非如此,哪敢邀請姚爺爺來仙都山做客,討罵不是?”
姚仙之身體后仰,朝陳先生悄悄伸出大拇指。
這馬屁功夫,送高帽的本領,真是爐火純青,陳先生要是愿意混官場,還了得?
行了約莫三四里山路,路邊有一座歇腳行亭,老將軍在此停步,眺望山外雪景,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老人有感而發,忍不住與陳平安說了些邊關時的故人故事。
其實姚仙之早就聽過無數遍了,但只是繼續聽著,不去打岔。
老人一老,就會說些翻來覆去的車轱轆話,三十歲之前的年輕人,聽著往往倍感厭煩,來一句“說過了”,便讓老人陷入沉默。
只是等到年輕人自己變成了中年人,尤其是等到有妻有子了,在面對自家老人嘮叨的時候,耐心又往往會變得越來越好。
等到爺爺停下話頭,姚仙之眼神暗示陳先生。
陳平安便伸手抓住老將軍和姚仙之的胳膊,打趣道:“嘗試一下御風滋味。”
轉瞬之間,三人便來到了青萍峰之巔。
師侄鄭又乾,鐵樹山的談瀛洲,正在那邊忙著堆雪人。
小姑娘竟然堆了個丈余高的大雪人,金雞獨立狀,手持竹劍。
這會兒談瀛洲正在洋洋得意呢,至于鄭又乾堆出的那個雪人,胖乎乎的,讓她不忍直視。
見著了突然現身山巔的隱官大人,談瀛洲立即板起臉。
陳平安笑著與兩人打招呼,為他們介紹過了老人和姚仙之。
鄭又乾作揖行禮,“小師叔!見過姚老將軍和府尹大人。”
談瀛洲只是與那兩個陌生人靦腆一笑,與隱官大人施了個萬福,不過換了個稱呼,“陳山主!”
很淑女。
陳平安笑著與老人介紹道:“瀛洲是中土鐵樹山龍門仙君的高徒,又乾是我君倩師兄的嫡傳弟子。”
讓兩個晚輩繼續堆雪人,陳平安帶著老人開始逛這青萍峰。
老將軍彎腰攥了個雪球,在手中不斷壓實,突然問道:“以后仙都山免不了要跟書院往來的,你與那天目書院和五溪書院,熟不熟?”
陳平安說道:“跟兩位山長都很陌生,但是跟其中一位書院副山長,在劍氣長城那邊接觸過,是君子。等到慶典結束,就走一趟五溪書院,拜訪對方。”
陳平安所謂的“君子”,當然不是說對方的君子頭銜,而是說對方的為人。
君子王宰。
王宰的儒家文脈道統,屬于禮圣一脈的禮記學宮,恩師正是如今的禮記學宮大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