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這才抬起胳膊,笑問道:“阿酉,咱們要是被蚊子叮咬出一個包,是不是喜歡拿指甲這么一劃?”
小道童抬起一根手指,像是打了個叉,笑道:“我喜歡劃兩下。”
陸沉笑著點頭,指了指自己,“那個我,就是胳膊上被蚊子咬出來的那塊紅腫,被人隨便一手指頭給按死了。”
小道童張大嘴巴,最終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好故事!”
果真值那三文錢!
陸沉微笑道:“所以我才始終無法破境,師父最憊懶了,又不愿意為我解惑,我這個當弟子的還能如何,只能自己去找某個答案嘍。”
小道童懷捧掃帚,久久無言,只覺得道長說的這個故事不算太精彩,都沒有書生狐魅、也沒有真人登壇做法劾治邪祟呢,就是有點古怪,聽得還不錯,也不太舍得說給師兄師弟們聽,畢竟花了自己三文錢呢,小道童最后忍不住感慨道:“道長是從哪里來的?”
陸沉笑著招手道:“實不相瞞,我看手相是一絕,阿酉,來,攤開手,幫你看看運程。”
小道童立即警惕起來,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歸根結底,還是要坑我錢?
陸沉埋怨道:“不收錢!”
小道童問道:“是不是被你看出了不好的手相,就要額外收錢了,才好破財消災?”
陸沉倒抽一口冷氣,自家道脈,怎么出了這么個奇才。以后是跟著自己一起擺算命攤的一塊好材料啊。
小道童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神色黯然,抿了抿嘴,放下掃帚,與那個道長告辭一聲,打了個道門稽首,然后彎腰,雙手提起那只簸箕去遠處倒掉落葉。
陸沉嘆了口氣。
孩子原本是想問一問自己的姓氏,只不過話到嘴邊,臨了還是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等到孩子倒掉一簸箕的落葉,轉頭望去,那個坐在欄桿上的年輕道長,已經不見了。
陸沉已經偷摸到了那座道觀大殿門檻,朝那道袍寒酸領頭背書的老觀主招手又招手,老道人第一次瞧見,微笑搖頭,繼續背書,第二次瞧見那生面孔的年輕道士依舊在門檻那邊使勁招手,老道人便微微皺眉,眼神示意自己暫時不得閑,等到第三次瞧見了,身為一觀之主的老道人便氣得站起身,大步走向門口那邊,正要訓斥一句,不曾想對手一手摸袖子,一手抓住自己的手,輕輕一拍。
老觀主不用低頭,掂量一番,唉,是些山下的黃白之物,罷了罷了,就是輕了些。
那個年輕道士又摸出一把“銅錢”,繼續往老觀主手上拍去,后者稍稍低頭,視線低斂,眼睛一亮,嗯?
竟然是三顆山上的雪花錢?!
老觀主等了片刻,見對方不再摸袖子,便輕輕攥拳,手腕一擰,放入袖中,都不用對話言語,拉著對方往遠處走,直接問道:“道友怎么知道貧道這‘秋毫觀’,還有個私箓名額?這里邊的規矩,道友可懂?”
言下之意,這道觀私箓畢竟不比宗門官箓,如今大驪朝廷管得嚴,得了一份私家授箓,將來擺擺路邊攤子還可以,難登大雅之堂,簡而言之,騙那帝王將相和達官顯貴的銀子,難了。
那年輕道士會心一笑,“不懂能來?我就是拿來跟些不懂行的顯擺顯擺。”
老觀主哀嘆一聲,伸出雙指輕輕捻動,“道友懂規矩卻不懂行情啊,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