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邵云巖住處,邵云巖問要不要喝酒,陳平安說不必了,閑聊幾句,馬上就走。
酡顏夫人卻是正襟危坐,規規矩矩,雙手虛握拳,輕放膝蓋上,目不斜視,拘謹得像是在自家龍象劍宗祖師堂議事,見著了那位宗主齊老劍仙。
陳平安問了邵云巖一些龍象劍宗和南婆娑洲那邊的近況,然后與酡顏夫人說道:“可以的話,酡顏夫人最好還是換個道號。”
酡顏夫人苦著臉問道:“與隱官大人請教,這是為何?”
咋個了嘛,我不過是隨便取個好聽些的雅致道號,都礙著你啦?莫不是非要我取個土了吧唧的,隱官大人才覺得順耳?管得這么寬?
陳平安笑道:“隨口一說,有個純粹武夫,名叫馬癯仙,前不久跌境了。你覺得晦不晦氣,吉不吉利?當然酡顏夫人要是自己覺得沒什么,我就更無所謂了。”
酡顏夫人哀嘆一聲,輕輕跺腳,這都能被自己趕上?
邵云巖要比酡顏夫人更關注浩然天下事,問道:“是那個曹慈的大師兄,馬癯仙?”
陳平安點點頭,然后從袖中摸出一只白碗,雙指好似拈起一物,晶瑩剔透如一顆驪珠,寶光流轉,水運充沛。
邵云巖是個識貨的,笑問道:“這是?”
陳平安解釋道:“之前在中土神洲某地,見過大妖仰止了,算是一樁買賣的額外添頭。”
邵云巖心中疑惑,笑著打趣道:“隱官大人這是做什么?無功不受祿,這趟出門遠游,就只是跑腿而已,與游山玩水無異。我又不修行水法,此物送給我,豈不是暴殄天物。”
酡顏夫人卻是聽得一陣頭大,被一頭舊王座大妖吃進肚子的東西,也能……乖乖吐出來?
咱們隱官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吶。
陳平安瞥了眼酡顏夫人,沒好氣道:“去請那位秦湖君過來一敘。記住了,是請。”
等到那位南塘湖姓秦的女子水君前來,見那陳隱官已經與那位邵劍仙,一同站在門口廊道中,早早等著她登門了。
桌上有只白碗,碗內那顆水珠,等到秦湖君落座后,如逢故人,如見舊主,寶光熠熠,光射滿屋。
其實陳平安原本沒打算找這位秦湖君做買賣,只是如此湊巧,就當是一種不可錯過的緣分了。
秦湖君聽說過后,死活不愿收取那筆功德,只說南塘湖八成湖水,能夠物歸原處,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別說是那舉手之勞,點燃一炷心香,南塘湖便是為隱官大人建造一處生祠、供奉神主都是應該的。
她這一番誠心言語,說得一旁酡顏夫人心情復雜,不曾想這個悶葫蘆女子湖君,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說話,就這么落魄山。
等到那位年輕隱官離開渡船,邵云巖笑著提醒道:“秦湖君,聽我一句勸,建造生祠一事,還是算了,也別偷偷摸摸供奉牌位、每天敬香,隱官大人怎么說也是一位儒家弟子,于禮不合。”
秦湖君雙手端著那只白碗,一直沒有收入袖中,想了想,說道:“按文廟例,我作為一湖水君,準許開府,是可以就近與書院請來一部儒家文廟祭祀禮器的,那我如果與觀湖書院開口,討要文圣老爺的某本圣賢書籍,總不會給隱官大人惹麻煩吧?”
邵云巖露出贊賞神色,點頭笑道:“此事可行。”
酡顏夫人感慨不已,秦湖君你是在落魄山修行過的吧。
跳波河,如今已經正式改名為老魚湖。
舊河伯岑文倩,也順利晉升兩級,升遷為一地湖君,與河水正神同品秩,剛剛得了個正七品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