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文廟頒發的通關文牒呢,不然你去與禮圣討要一道口頭旨意?
周游現身山門口,旁邊立有一道巨大石碑,刻有“惟天在上”四字。
雙方一起拾階而上,沿途多勝景,諸多遠古石碑的龍章鳳篆和天書符箓,加上被光陰長河漫滅剝蝕,后世人皆不識其中真意。
穗山石刻,無論是數量,還是皆冠絕天下,現存碑碣數千座,摩崖題刻更是多達萬余處。
據說浩然天下的所有穗山碑拓,只要是出自山上譜牒修士的手筆,都是要按期與山君府分賬的。
周游與南海水君李鄴侯是差不多的意思,只不過這尊穗山大神要說得更加明白無誤。
“你知不知道,未來功德一物,會變得很金貴,金貴至極,再不是什么雞肋,尤其是那些立有戰功的飛升境修士,都會將此物視為作為破境的大道契機之一,只要有功德庇護,就像置身于一處天時地利兼備的極佳道場,此后修行一途,就可以事半功倍,即便最終閉關失敗了,破境不成,也無太多的后遺癥,對龍虎山趙天籟、劉聚寶之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有希望水到渠成,對皚皚洲韋赦之類,更是久旱逢甘霖,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說接下來那場三教祖師的散道,原本像你這種有大功德在身之人,‘得天獨厚’之豐沛,便是我都要羨慕幾分。”
“再說了,地陷東南,已是定局。但是興許別人不清楚內里玄機,你豈會不知,隨后整座浩然天下的氣數流轉,就會自然而然從八洲別處,尤其是從西北方,往桐葉洲那邊傾斜,這是大道所在,如水流自高往下,本是大勢所趨,這也是那個青同袖手旁觀依舊底氣十足的根源所在,因為青同大可以坐享其成,我就想不明白了,要說你被蒙在鼓里,也就罷了,可既然心里有數,你急個什么?”
“你無異于用自身三四成的功德,為桐葉洲換來一兩成的收益,這筆賬,都算不明白?”
“陳平安,說說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說出來,好讓我笑上一笑。”
挨了劈頭蓋臉一通“訓斥”,陳平安卻面帶笑意,不是自家長輩一樣的前輩,說不出這種怒其不爭的氣話。
金甲神人瞥見年輕人的臉色眼神,沒好氣道:“我跟老秀才熟悉,不等于我跟你熟。”
“道無偏私,法如雨落。”
陳平安輕聲解釋道:“在這場恩澤人間大地的磅礴大雨中,我身處其中,不能例外,我當然可以學那青同坐等福緣,但是這里邊有一個問題,我是練氣士,更是劍修,用功德換來的破境,哪怕是一場接連破境,比如直接從元嬰變成玉璞再成仙人,可是對于一位純粹劍修來說,長遠來看,還是得不償失的,這筆賬,可能得這么算。”
拿起手中行山杖,陳平安指了指山腰,再抬高幾分,指向穗山之巔,緩緩道:“走得快,然后就只能在那邊打轉兒,可要是走得慢些,卻能一直走到山頂那邊才停步。”
周游笑道:“一位大劍仙,在隱官看來,就這么不值錢了?”
陳平安能夠這么想,不能說全錯,算是一種舍近求遠。可問題在于,一位仙人境劍修,哪怕是在中土神洲,
果不其然,陳平安給出那個最終答案,“我要成為一位十四境的純粹劍修。”
周游聽聞此語,為之側目,久久無言。
十四境修士已算鳳毛麟角,躋身十四境的劍修,更是殺力驚人,那么擁有純粹二字的十四境劍修?
浩然三絕之一的劍術裴旻,不就一直被這兩個字阻擋在門外數千年之久?
陳平安繼續說道:“如果那筆功德饋贈,我自己就能決定怎么用,比如可以拿來換取一大筆從天而降的神仙錢,或是為落魄山和仙都山贏得某些唾手可得的天材地寶,我為自己也好,為兩座宗門山頭做長遠計考慮也罷,肯定會預留一小部分功德在手上。可能這次夢中神游,我就會‘只游水府見水神,不拜山頭見山君’了。”
周游說道:“倒也能算是一種君子愛財,取用有道。對了,陳平安,上次文廟議事,你怎么連個賢人都沒有撈到手?”
文圣一脈那撥再傳弟子當中,李寶瓶已是君子身份,是位名副其實的女夫子了,此外李槐和大驪侍郎趙繇都是賢人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