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白玉京的難度,要比問劍托月山,難上許多許多。
那么極有可能,孫道長已經悄悄躋身十四境了,而且是一位純粹劍修?
吳霜降也在夜航船那邊無異于一場“托孤”,甚至開始恢復某種身份。
而歲除宮吳霜降,既有一個青冥天下入鄉隨俗的道官身份,但是別忘了,吳宮主更是一位浩然天下能夠陪祀武廟的兵家修士!
在那戰場上,會講究一個“仁義”嗎?
至于玄都觀,對待山上紛爭,那更是出了名的“我們單挑你一個人,你一人單挑我們一群”。
那么孫觀主與吳霜降聯手問劍白玉京,準確說來,其實就是問劍余斗一人?
陳平安問道:“返回白玉京后,你是不是能解夢的就都解夢,能歸攏的心相就都歸攏了?”
陸沉無奈道:“沒法子,貧道終究是師尊最心疼的弟子。”
陳平安笑道:“那么類似一路順風的客氣話,我就不說了。”
陸沉沒來由說了一句,“如今天下,歸功于貧道的師尊,‘道士’一詞,已經被道教獨享,一萬年了。”
陳平安微微皺眉說道:“一萬年之后,退一萬步說,再無修道之人,屆時你們道家的學問,也不至于太過式微才對,說不得還會有個‘文教根祇’的說法,不管怎么說,光是一句‘無為而治’,任何身份的人,尤其是帝王將相,想必都會十分推崇。”
陸沉繃著臉。
陳平安白眼道:“想笑就笑,我那點推衍、術算的皮毛學問,怎么跟你們這些宗師相提并論。”
陸沉果然放聲大笑,好不容易才收起笑容,“如今的天下,‘江湖’一詞,也大變樣了,‘相忘于江湖’,就跟著變樣了。但是萬年以后,會不會江湖水皆干涸,如魚共處于陸,只能相濡以沫?”
陸沉是說那末法時代的到來,只說一事,天下蒼生,再無法修行,天地靈氣耗竭如同海枯,有靈眾生皆如游魚處于陸地。
“那么今日之儒家近,佛法廣,道法高。萬年之后又當如何?道士生死榮辱如何,看得開,道法走向去處如何,就很難看得開了。”
關于此事,不光是陸沉,師兄寇名,還有師尊,各自都是有過一番推衍的。只不過陸沉是不愿憂天,相對算得淺,只是用來打發光陰,師兄卻是想要找出一種實實在在的破解之法。至于師尊到底是如何想的,估計就要比師兄更深一層、更勝一籌、更高一樓了。
陳平安問道:“是擔心出現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處境,高依舊高,就只是中間缺了一層?”
陸沉坐起身,抖了抖袖子,“老話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實在是讓人氣餒。既然修道始知非力取,是個三成人事七分天,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陸沉突然說道:“陳平安,要是稍后見著了至圣先師,至圣先師多半要問你一個問題。”
陳平安問道:“怎么講?”
陸沉笑道:“比如問你如何看待那場‘三四之爭’。”
陳平安點點頭,“有可能。”
陸沉問道:“至圣先師該不會已經問過你了吧?”
陳平安說道:“你覺得我應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