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指了指一處書架,“都在那邊了。”
張平走到那處書架前,掃了幾眼,抽出一本版刻精良的二十七史百將傳,是說那中土神洲歷朝名將的,漢子隨手翻了幾頁,又放回去,重新取出一本,好像找到了想要瀏覽的某位名將列傳,將書籍收入袖中,轉頭問道:“多少錢?”
李錦笑道:“破例不收錢,送你了。”
張平也沒客套寒暄的意思,轉身就要走。
李錦招手道:“再聊會兒,如果沒記錯,這是你第一次來書鋪?”
張平停下腳步,問道:“怎么回事?”
先前這紅燭鎮書鋪,山水氣象的動靜不小,連州城城隍廟那邊都察覺到了這邊的異象。
李錦笑道:“之前落魄山的大管家,送了我兩幅畫,陳山主前不久來了這邊一趟,幫忙描金,鈐印私章。”
張平點頭道:“恭喜。”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李錦搖搖頭,笑道:“你一個兵家子弟,倒像是個道家練氣士。”
就像那本名將列傳,其中一人,便是這個張平極為推崇的殺神,姓白。
浩然天下各地武廟,依循文廟禮制而建。
郡縣兩級,只懸武廟十哲的掛像,州一級武廟,財力不足的,掛像,有那財力的,就為武廟殿上十人塑造神像。
各國京城、陪都,分成殿上十人及兩廡六十二人,一同享受人間香火。
傳聞那中土亞圣府,紅邊黑色油漆大門,嵌著狻猊,繞過影壁,便是儀門,兩邊各掛兩幅等人高的彩繪門神,總計四位武廟陪祀圣賢,正是那“武功無瑕”武廟十哲中的四位。
李錦笑道:“你仰慕的那位,實在是殺性太重,手段過于酷烈了。”
張平神色淡然道:“我給他牽馬都不配,至于你們,就別妄加評論了。”
武廟七十二將,主殿十人,兩廡六十二人,不同于變動極少的文廟,武廟經常會有神主更換,頗為頻繁,但是一般來說,陪祀人選更換掛像、雕像和神主,浩然天下異議不會太大,唯有一人是例外,入廟陪祀歲月極久,從最早的武廟副祀十哲,卻在后世地位一降再降,先是被撤出主殿,搬去了兩廡之一,然后名次越來越低,差點連陪祀兩廡的資格都要失去,如今在武廟里邊,就只是位列第四等名將之列。
寶瓶洲是小地方,歷史上只有一位武將入選武廟,但是陪祀歲月極為短暫,很快就被剔除出去,因為被別洲名將頂替位置了。
以至于后世寶瓶洲,根本就不知道兵家老黃歷上邊,還有這么一頁。
而此人正是神水國張平。
李錦笑問道:“那個與你相依為命的小家伙呢?”
張平瞥了眼饅頭山土地廟那邊,沒好氣道:“小崽子又去那邊點卯了。”
李錦忍俊不禁,“也是一樁不小的善緣。”
紅燭鎮往西約莫兩百里水路,水面遼闊,水勢平穩的江心地帶,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頭,有個俗稱,饅頭山,上邊有個香火還算湊合的土地廟。
如今那個張平發跡了,這座歷史悠久的土地廟也沒荒廢,雖然神主金身遷徙去了州城隍廟,這邊類似下山,都有了廟祝,修繕了客房,在香火小人的拼死諫言之下,這才拿出點錢,給這邊的泥塑神像重新彩繪、貼金,看著終于有那么點人模狗樣了。
一位身穿朱衣腰系白玉帶的香火小人兒,約莫巴掌高,罵罵咧咧,張平這廝就是個王八蛋,帶著自己來到這邊,結果他說走就走了,也不捎自己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