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茂轉頭笑道:“宗主這么有閑情逸致。”
渡口一旁老者點點頭,“當真想好了?不再考慮考慮?就不想著下次你做客宮柳島,這句話換成我來說?”
劉老成,如今真境宗的宗主,也是寶瓶洲第一位躋身上五境的山澤野修。
言下之意,是如果答應他的那件事,劉志茂就是真境宗歷史上的第四任宗主了。
劉志茂搖頭道:“我這條賤命,就當不了一把手,之前想要接替宗主,擔任書簡湖共主,費盡心思,前前后后謀劃了那么多,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要不是還曉得幾分做人留一線的道理,差點就要小命不保,如今每每想來,還是后怕不已。宗主就不要難為我了。”
劉老成點頭道:“那我就另作安排了。”
劉志茂沒來由感慨一句,“舊時天氣舊時衣,卻道新年新氣象。”
劉老成微笑道:“山上人莫說山下話。”
劉志茂以心聲試探性問道:“新任湖君那邊,好打交道嗎?”
劉老成說道:“現在還湊合,以后肯定會越來越難,只是比起當年,跟那位年輕賬房先生勾心斗角,總是要輕松幾分的。”
劉志茂突然大笑起來,“實在無法想象,我會與宮柳島劉老成結伴夜游,完全不必擔心被打死。”
劉老成笑了笑,轉頭望向湖中,座座島嶼如不動之舟。
浪淘沙,夜行舟,香草美人不敢吟,防有蛟聽。
早年的書簡湖,誰都要多留個心眼,唯一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想要睡個安穩覺都不容易。
山門屋子那邊,鬼修馬遠致,帶著門房紅酥,在這邊一起守夜。
反正一屋子,都是差不多的山上根腳,天然親近幾分。
曾掖說了些過往事,反正總是繞不過兩人,早先的陳先生,后來的顧璨。
每當曾掖提到后者,馬篤宜便忍不住調侃幾句,也不曉得以前是怕那顧璨怕得要死。結果等到當年最后一場分別,某人竟然開始默默流淚了,到底是傷心至極呢,還是喜極而泣呢。
曾掖臉色尷尬,自己從來吵不過馬篤宜,只敢嘟囔一句,誰知道顧璨會性情大變,前前后后,判若兩人。
“陳先生曾經說過,我們能夠成為爹娘的子女,將來再成為子女的爹娘,可能是一場討債,也可能是一場還債。”
“陳先生說到這里的時候,就笑著說,他就是個討債鬼。”
一屋子沉默下來,火盆內響起一陣輕微的木炭崩裂聲響。
馬篤宜驀然氣呼呼道:“我怎么不知道陳先生跟你聊了這些?”
曾掖無奈道:“我跟陳先生總有獨處的時候。”
馬篤宜埋怨道:“陳先生與我單獨相處的時候,怎么就不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