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她?”
門口的陳平安笑了笑,根本就沒有當真。
黑衣少女大概也覺得自己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神色沉重起來,“我其實聽到你和陸道長的聊天了,你和她有恩怨,所以想……報仇?”
她嘆了口氣,“勸你一句,像你們這些半山腰上的人,在山頂那些人的眼中,其實跟山腳的人沒什么兩樣,不光是人家眼高于頂,而是他們確實有資格看低你們,到了這個‘末法之地’后,不說那個云霞山的女子,就是那個穿大紅袍子的小孩子,他一拳打在你胸口上,也能要你嘔血一大碗,反過來你使勁打他一拳,不敢說撓撓癢,但最多就是讓他感到一陣氣悶,絕對傷不到臟腑。至于原因,很難掰扯清楚,主要還是我不擅長講這個。”
陳平安背對屋子,望向門口,道:“我想知道,她為什么要殺我,我們明明才第一次見面。”
少女醞釀了半天,才開口道:“她未必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怎么說呢,修行路上,跋山涉水,有寬有窄,有陽關道,有獨木橋,走得快了,不小心踩死了螞蟻,餓了從江河里抓幾條魚,道法有所小成,隨意施展開來,誤殺了鳥雀蛇鼠,皆有可能。我說得不太好,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吧?”
陳平安嗯了一聲,道:“大致懂了。”
然后少年有些沉悶,重新望向院門口。
其實他一點都不懂,不懂為什么那些人,可以如此無所謂別人的性命。
很久之后,陳平安轉頭笑道:“要是姑娘不嫌棄,就住在這里好了。需要什么,只管說。”
“那你呢?”
“我認識一個人,這兩天就去他那邊住,你不用擔心,他叫劉羨陽,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少女看著門檻上那個瘦弱背影,笑道:“謝謝!”
少年咧嘴一笑,撓撓頭,沒說什么客套話。他猶豫片刻,最后終于鼓起勇氣,再次轉頭道:“寧姑娘,如果有一天我回不來了,你就把我那袋子金色銅錢交給劉羨陽,讓他以后幫我照看這棟宅子,也不用打掃,偶爾修補一下,加些新瓦,不讓它漏雨就行,還有就是墻別塌,院門也別太破了。如果能夠在大年三十的時候,貼上門神和春聯的話,是最好了!如果覺得這件事太麻煩,不做也沒關系。”
少女看到陳平安說到門神和春聯的時候,少年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彩。
顯而易見,這個泥瓶巷的孤兒,希冀著過年的時候,家門上能夠有門神,門楣上能夠有春字,已經想了很多很多年了。
爹娘死后有多少年,便想了有多少年。
所以當那個了無牽掛、也無心結的少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膝蓋,緩緩站起身的時候。
擱置在屋內桌面上的鞘內飛劍,驟然嘶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