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后,少年又開始自怨自艾,雙手狠狠揉著自己臉頰,“真說起來,我比那個色胚更慘,但我是真的不走運啊!吳鳶,你不如把臉伸過來,讓先生打幾耳光出出氣,咋樣?”
吳鳶又不傻,明擺著是打了白打的,“先生,我看還是算了吧。”
少年氣憤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啊,你小子性情隨我,多半也是個欺師滅祖的種。等到龍泉縣的事務大致落定,你爭取抽空去一趟京城,跟我……跟那個我,繼續商量在披云山建造書院一事。”
吳鳶點了點頭,看不出臉色變化。
少年揮手趕人,“忙你的。”
吳鳶起身告辭。
這棟袁氏老宅,除了那個面容精致的沉默少年,在吳鳶一趟秘密出行后,為恩師崔瀺帶回來一個名叫夏余祿的刑徒少年,十四歲,身材修長,不輸青壯,面如冠玉,玉樹臨風,是一等一的好皮囊。不知為何,崔瀺讓他改名為于祿,少年哪怕十分不情愿,只能默然接受。
改名為于祿的高大少年,大概是從水深火熱的苦難之中脫身,也可能是天生性情開朗,有事沒事就打掃這棟袁氏祖宅,從一樓到二樓,最后甚至爬上屋頂去翻修舊瓦,如果不是崔瀺嫌棄少年呱噪,喊到眼前大罵了一通,估計少年連老宅墻壁也能粉刷一遍。
家里的碗碟花瓶,全部被于祿擦得纖塵不染,吳鳶每次登門拜訪恩師,都能夠看到于祿在那里瞎忙乎,看到自己后,除了微笑之外,就是站在遠處,抱著掃帚,開始耐心等待自己的離去,禮貌送客之后,少年就會開始做那清掃腳印、擦拭椅子之類的仆役活計,少年的樂在其中,讓吳鳶百思不得其解,這少年該不會是家國破滅、舉族淪為賤民刑徒,所以刺激過大,導致腦子有點拎不清了吧?
在于祿適應了老宅清凈且忙碌的生活后,袖子里多出一封密信的崔瀺,又悄然帶著一個陌生人回到宅子,是一個身材苗條卻面容黝黑的少女,姿色只能算是中下,一天到晚都神情僵硬,唯獨那雙眼眸還算秀氣。
她哪怕是面對大驪國師,一樣面無表情,既無畏懼也無討好,這讓于祿心生佩服,聽說她也是刑徒移民之后,便想著跟她殷勤熱絡一些,只可惜少女對他不理不睬,做起家務事更是笨手笨腳,紕漏百出,打碎碗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后于祿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就讓她坐著休息,大小事務全部由他一人包辦,買菜淘米,下廚做飯,到清洗外衣,她倒是毫不客氣,每天就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比主人崔瀺還更像是主人。于祿的好心好意,少女似乎并不領情,正眼看也不看少年,反而偶爾眼角余光瞥見,那張平庸臉龐的眼眸之中,會透出淡淡的譏諷意味。
崔瀺重重拍了拍手掌,“三個都過來。”
玉樹臨風的高大少年于祿,身材極好的少女,容貌精致無瑕的少年,站在崔瀺面前。
崔瀺歪著腦袋,望向三人,最后視線停留在高大少年身上,“于祿,你一開始就是我爭取來的棋子,至于你,是那位娘娘志在必得的囊中之物,不過如今她失勢了,混得有點凄涼,給攆到長春宮修心養性去了。身在大驪京城的那個我呢,掌握了綠竹亭后,便順勢近水樓臺了一回,將你送到了我這里,算是把你帶出了火坑,你該謝我才對。按照那位娘娘一貫物盡其用的行事風格,你落在她手里,將來下場未必能比那個楊花好。”
崔瀺轉移視線,望向那個少女,“你以后打算姓甚名甚?還是學于祿,干脆全部改了?”
少女嗓音柔媚道:“國師大人,我只要還姓謝就行。”
崔瀺想了想,哈哈笑道:“哦?那不如就叫姓謝名謝好了,這個名字多占便宜啊,謝謝,你還不謝謝我?”
少女依舊面無表情,但是眼眸之中燃起了怒火,不論少女如何盡力遮掩,都無法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