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地告辭離去。
崔瀺轉頭對唐疆說道:“回去后,不用畫蛇添足,你和其余諜子死士,繼續蟄伏便是。”
唐疆迅速起身領命。
他剛要離去,只聽那白衣少年沒好氣道:“就不曉得順手牽羊,拿走幾張桌子上剩下的大水府金玉液?”
唐疆有些猶豫。
崔瀺不耐煩道:“就當是大驪欠你的,不拿白不拿。”
唐疆那張毫無出奇的臉龐上,沒來由綻放出一股異樣神采,抱拳轉身,大踏步離去,跨過門檻后,背對著主位上的白衣少年,這個男人高高抱拳,高出一側肩頭,始終不敢轉身,紅著眼睛望向遠方,朗聲道:“這位大人,大驪從不欠唐疆分毫!哪怕只能遠遠看著我大驪蒸蒸日上,國勢鼎盛,嘖嘖,這份滋味,好過那金玉液何止千百倍?!”
少年笑罵道:“呦呵,這馬屁功夫,還真有點爐火純青啊,只可惜老子不吃這一套,滾滾滾。”
門檻外,那個早已不再年輕的大驪男人,在異國他鄉,腳下生風,放聲大笑。
崔瀺望著空落落的大堂,說道:“我姓崔,來自大驪京城。”
真身為攔江蛤蟆的胖子一臉茫然。
青袍男子微微發怔。
那名陰物鬼魅出身的儒衫文士火速起身,恭謹作揖道:“拜見國師大人!”
青袍男子滿懷震驚,心悅誠服道:“原來是大驪國師親臨寒舍。”
后知后覺的攔江蛤蟆再一次匍匐在地,只管磕頭,砰砰作響,誠意十足。
崔瀺問道:“那名魏姓郡守有無隱藏的背景?將來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塊攔路石?”
青袍男子搖頭道:“那魏禮只是黃庭國南方寒族出身,官場上并無大的靠山,否則也不至于在本郡與我如此虛與委蛇,只能拗著自己的那股子書生意氣,來奉承大水府。”
崔瀺一手托著腮幫,一手屈指敲擊椅把手,緩緩道:“大驪之前吞并北部各國,講究一個勢如破竹,不降者殺無赦,宋長鏡率軍屠城、挖萬人坑的事情沒少做,這是立威。可是接下來南下,就不能這么一味痛快了,黃庭國是第一個較大的攔路石,所以不能搞成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畢竟整個寶瓶洲觀湖書院以北、大驪野夫關以南的王朝邦國,都盯著事態的發展呢。魏禮這種忠臣孝子,以后會越來越多,關鍵就看是魏禮這撥人,占據一個國家的廟堂要津更多,還是那位別駕之流更多了,不同的情況,大驪邊軍的攻勢,就會有輕重、急緩之別。”
堂下儒衫文士微微點頭。
崔瀺突然望向文士,“你來評點一下魏禮。”
文士笑道:“魏禮很聰明,又不夠聰明。如果真的足夠聰明,就不會在之前風波里,試圖搗糨糊兩邊討好,既想著良心上過得去,又想著官運亨通,天底下可沒這樣的好事,最少我大水府轄境內,不會有。”
他伸手指了指那個戰戰兢兢的靈韻派叛徒,“此人被我稍稍威逼利誘……”
崔瀺打斷這位河伯文士的話語,笑道:“稍稍?這話說得輕巧了,畢竟一樣米養百樣人,可不是誰都能夠像你隋彬,對舊國忠心耿耿,鐵骨錚錚,大義當前,慷慨赴死,不但自己死,還要拉著全家人一起死。”
文士臉色如常,抱拳道:“國師大人謬贊了。”
崔瀺抬抬手,示意文士繼續先前的話題。
文士娓娓道來,“本郡作為大水府的的老巢,這幾百年里,發生了那么多事情,比如我們暗中讓大水決堤,某郡發生旱澇災害等等,不但那姓魏的心知肚明,之前那些刺史和郡守,其實未必就沒有懷疑,只是一直沒有鐵證如山的證據,加上忌憚水神老爺的威勢,這才一直相安無事。只說那郡守官邸的檔案庫,龍走水了很多次,大火燒掉的東西,上邊寫了什么內容,反正我們大水府肯定是不愿意公之于眾了,倒不是怕什么官府圍剿,只是傳出去名聲不好聽罷了。”
說到這里,文士轉頭望向青袍男子,微笑道:“咱們老爺,還是愛惜羽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