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秀才的脾性,金甲男人知根知底,懶得多說什么,轉頭望向陳平安那邊,皺了皺眉頭,“她身上的氣息很有淵源,是何方神圣?就是她親自出手劈砍穗山?”
老秀才小聲道:“我勸你別惹她,這個老姑娘的脾氣不太好。”
金甲男人淡然道:“我脾氣就好?”
老秀才白眼道:“對對對,你們脾氣都不好,就我脾氣好行了吧。你們啊,一個個就喜歡跟講道理的人不講道理。氣死老子了!”
金甲神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煙消云散。
老秀才嘆了口氣,“這件事情的經過,我就不說了,反正跟小齊有關系,你就高抬貴手一回?”
男人默不作聲。
老秀才笑哈哈道:“就當你默認了,唉,你這家伙啥都不錯,就是臉皮子薄了點,喜歡端架子,你說咱倆什么交情,當年咱們可是一起去偷窺那位山神娘娘的真容,沒想到她當時正在沐浴更衣,要不是我仗義,獨力承擔那位娘娘的滔天大怒,跟她講了三天三夜的圣賢道理,最終以理服人,好不容易才讓她既往不咎,要不然你這張老臉往哪里擱……”
男人悶悶道:“閉嘴!”
老秀才知道事情成了,不再得寸進尺,穗山山神的規矩,說是金科玉律都不過分,能夠讓這傻大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老秀才覺得自己還是很厲害的,人便有些飄,指向遠處,“對了,瞧見沒,那個少年是小齊幫我收的閉門弟子,你覺得如何?是不是很不錯,哈哈,我反正是喜歡的,性子像極了我當年,喜歡跟人講道理,實在講不通再動手,動手的風范,又像當年的小齊。嘖嘖,你身上有沒有酒?”
金甲男人的審視視線在少年身上一掃而過,“不是齊靜春瘋了,就是你瞎了。”
老秀才不生氣,樂呵呵道:“讀書人的事情,你們大老粗懂個屁。”
金甲男人應該算是這座浩然天下,地位最高、勢力最大的五岳大神,只不過實力越強,并不意味著能夠順心如意,因為他們這類戰力卓絕、地位超然的神靈,尤其是可以不受香火影響的情況下,在浩然天下遭受的規矩約束,往往就越大,老秀才曾經有一段時間,在神像被擺入文廟之前,就負責盯著穗山之內的五座大山岳,這既可以說是清水衙門里的冷板凳,有些時候也可以說是了不得的壯舉。
比如老秀才最著名的三次出手之一,就是以本命字將一整座中土大型五岳,鎮壓得大半陷入地下。
那位靠山極大的五岳正神當場金身粉碎,道祖二徒為此大為震怒,差點就要破開天幕,從天外天那邊硬闖浩然天下。
當時還不算太老的秀才,非但沒有躲回儒家學宮,反而單槍匹馬直奔天上,在兩處交界處,跟氣勢洶洶的道祖二徒當面對峙,讀書人伸長脖子,指著自己的脖子,來來來,往這里砍。
那一趟天上之行,讀書人混不吝得很。
這也能算好脾氣?
真要是好脾氣的先生,能教出齊靜春、姓左的、崔瀺這樣的弟子學生?一個有可能立教稱祖,一個離經叛道,一個欺師滅祖。
金甲神人突然問道:“為了一個必死無疑的齊靜春,違背誓言離開功德林,連大道根本都不要了,圖什么嗎?”
賢人違規,君子悖理,各有各的慘淡結局。在儒家道統內,自會有圣人夫子按照規矩教訓。
但是圣人違心,下場最凄慘。
老秀才為了一個必死無疑的齊靜春,也真是名副其實的拼去了一條老命。
幾乎無人能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