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白衣少年晃了晃腦袋,“是魏禮這些個真正的讀書人,身為儒家門生,為了一個所謂的天下太平,毅然入世,在官場摸爬滾打,滿身傷痕,但是到最后,他對這個世界付出了最大的心血,最多的善意,可是得到的卻不是同等的善意,甚至反而會是撲面而來的惡意,他真正想要的,一點,一丁點兒,都沒有得到,眾叛親離不說,看似他辜負了國家百姓不說,事實上所有人也都辜負了他。嗯,我就是想要讓魏禮嘗一嘗這個滋味。”
青袍男子感慨道:“設身處地想一想,確實生不如死。”
他很快記起那個用情頗深的婦人,唏噓道:“假使魏禮知道有今天密室的內幕,他一定希望劉嘉卉今天答應親手殺了他。”
崔瀺伸手覆蓋住茶杯,面無表情道:“在魏禮徹底絕望之后,在一個適當的時機,我會讓他會知道的,因為那個時候劉嘉卉會選擇‘自殺’,寫下一封遺書,原原本本告訴他所有的真相,說她其實是大水府的座上賓,是大驪的諜子,說她很愧疚,說她對不起他魏禮,最后……大概還會說她很愛他魏禮。”
青袍男子在這一刻,身為山水正神,竟然幾乎汗毛倒豎,心頭寒氣直冒。
“魏禮是棵好苗子,說不定將來就是我的得意門生之一,所以你可別光顧著看笑話,到時候他如果真鐵了心自殺,你一定要攔下來。”
崔瀺笑著站起身,轉頭望向臉色僵硬的寒食江水神,打趣道:“再就是你怕個什么,你有個好爹。”
聽到這句話后,青袍男子心情復雜至極。
崔瀺踮起腳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安慰”道:“你內心深處,是有殺機的,你可能自己都不曉得,不過沒關系,你和你爹對我崔瀺而言,就是大只一些的螻蟻,你們的悲歡離合,仇恨敬意,我心情好的時候,會照顧照顧,幫著安撫一下,心情不好的時候,要知道上古蜀國,有一種罕見蛟龍,生性喜好同類相食,我就……”
俊美少年的眼眸,毫無征兆地出現一抹詭譎金色,豎立在瞳孔內,他用極其輕微低聲的嗓音,滿臉天真無邪地補充下文道:“吃掉你們。”
青袍男子紋絲不動,但是喉結微動,這次是真的汗流浹背了。
崔瀺踮起的腳跟重新落回地面,笑道:“看把你嚇的。回你的大水府,以后你跟魏禮一樣,都是咱們大驪的座上賓,頭等新貴,別怕啊。”
青袍男子打死都沒挪步,也不說話,就是打定主意站在原地。
先前劉嘉卉被這個家伙打賞了一句“瞧把你嚇的”,看似有驚無險的結果,其實呢?
那自己現在聽到這么一句,“看把你嚇的”,不過是一字之差而已,有什么不同?
崔瀺故作恍然,歉意道:“你這次是真的想多了。”
青袍男子只是抬起手臂,擦去額頭的冷汗。
崔瀺想了想,轉身去拿起茶杯,喝完最后一點茶水,思索片刻,放下茶杯,輕聲道:“你以后要是在我和你爹的幫助下,如果將來可以成功吃掉‘那半個’,與大驪國祚緊密捆綁在一起,相信你就可以徹底放寬心了。你應該也清楚,在這件幾乎比大道還要大的事情上,你爹反而不如你有天然優勢,我也一樣,到時候你才有資格,真正跟我平起平坐。”
青袍男子愣在當場,之后低頭抱拳,眼神炙熱,一言不發,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中。
崔瀺揮手趕人,“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