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圭輕挑柳眉。
如楊柳依依,被春風吹拂而斜。
陸沉重新雙手扒在墻頭上,笑道:“王朱,貧道有一樁機緣想要贈送給你,你敢不敢收下?”
兩只青色的道袍袖子,就那么柔柔鋪在黃泥院墻上。
如龍盤虎踞。
稚圭雙臂環胸,像是在護住自己,冷笑道:“色胚,無賴,登徒子,浪蕩子!”
陸沉收起手,捧腹大笑。
遙想當年,世間猶有真龍千千萬,論功行賞之后,負責坐鎮所有天下的湖澤江海,其中就有最負盛名的一條雌龍,身份已算貴不可言,對自己是何等癡情?在世人眼中,自己又是何等絕情?
年輕道人差點笑出眼淚來。
大道再大,可容不下兒女情長。
只羨鴛鴦不羨仙,書上有,山上有,山頂沒有。
陸沉看著眼前這位本不該出現在世上的少女,記得自己當初曾經親口問過師父,為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卻有驪珠洞天的存在。
老頭子只笑著說了兩句話。
“疏而不漏即是癥結所在,奉行天道之法,已經不足以立身,故而崩塌。”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一生萬物。”
當時老頭子蹲在那座蓮花洞天的池塘旁,掬起一捧水,往一張略微傾斜的荷葉上撒去,灑在了高處,順勢而下,逐漸分流,最后全部重歸池水。
然后老頭子朝陸沉高高抬起一只手掌,原來手心猶有一粒水珠,當手掌歪斜,水珠便開始順著細微的掌心紋路緩緩流淌,歪歪扭扭,不斷分岔,每一次略作停頓后的改變方向,都意味著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若是將那粒不起眼的水珠,換成人間行走在光陰長河中的某個人,便意味著成為了不同的人。
一念之差,一步之別,便有了三教百家,有了將相公卿,販夫走卒。
陸沉收起思緒,院墻外的年輕道人,對院墻內的少女展顏一笑,“貧道給你的機緣,你不要也得要。”
少女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沉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稚圭臉色陰沉,“你一個臭牛鼻子道士,擔待得起?”
陸沉微笑道:“貧道俗名陸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