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反手握緊兒子的手,瞇起那雙充滿鋒芒銳氣的漂亮眼眸,低聲道:“和兒,娘親一定把本該屬于你的東西,加倍拿回來!”
少年有一張仿佛天生稚氣純真的容顏,看似天真無邪道:“可是娘親,陛下不是告訴過我們,東西不管大小,只有他想不想給,沒有我們想不想拿的份嗎?”
婦人嘴唇微顫,似乎在悲苦欲哭,長眉挑起,又像是憧憬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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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長春宮,在另外一座山頭的高樓內,一位船家女出身的卑賤少女,正在聽著師父講述大驪京城內剛剛發生的慘烈戰況。
少女托著腮幫,趴在桌子上,聽得聚精會神,桌上擱著一只瓷瓶,裝有少女剛從樹上剪下的兩三枝桃花。
可是最后,少女不知為何,又想起了在家鄉遇見的那位青衫讀書郎,他的模樣干干凈凈,像是夜夜笙歌、燈紅酒綠的紅燭鎮大泥塘水面上,飄過的一片春葉。
可她也想起了棋墩山小道上,跟自己擦肩而過的白衣男子,只記得當時好像他走得些悲傷。
少女心不在焉,然后被長春宮的那位太上長老,輕輕敲了一下額頭,駐顏有術的婦人微笑道:“想念家鄉了?”
少女有些心虛,便紅了臉。
人面桃花相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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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寶瓶洲和俱蘆洲之間的廣袤大海上,有大魚泛水北上。
原本在市井巷弄最不起眼的一家三口,如今身處山上神仙扎堆的渡海大魚之上,哪怕只是住著最簡陋的末等旅舍,仍是相當扎眼,加上母女二人,一個體態豐腴,是熟透了的世俗婦人,少女婀娜多姿,眼眸靈氣,哪怕做不得明媒正娶、需要山盟海誓的神仙道侶,在一般宗門當個丫鬟仆人肯定綽綽有余。
所以占地廣闊如一座小鎮的大魚背脊之上,哪怕一家三口幾乎從不出門欣賞海景,仍是讓一些不入流的野修散修,起了覬覦之心,跨越兩洲的旅程相當漫長,若是能夠找點趣事,何樂不為?
好在人多眼雜,因為這條承載著無數貨物的跨洲大魚,又有一位九境仙師和七境武夫聯袂坐鎮,所以一些個蠢蠢欲動的青壯練氣士,吃相不敢太過難看,一開始想著財帛動人心,怎么看那一家三口都不像有背景的,即便是某位仙師的親戚家眷,多半也是不入流的小門小派,否則也不至于住著最廉價的房間,因此有人就借著客套寒暄的機會,敲響房門,坐下喝茶的時候,泄露出一些隱晦的暗示,結果把那個婦人嚇得臉色慘白,倒是婦人的女兒,滿臉冷笑,說等她爹回來再說。
當時門外廊道還站著好些個同道中人,其中還有一位中五境的資深練氣士,而且還是腰間懸劍的劍修!這種事情當然不需要他親自出面,太跌價,至于兩碟野菜的第一口,肯定是他來品嘗,至于之后如何,看他心情,要不要賞給身邊的狗腿幫閑們。
結果等到去買吃食的憨厚漢子回來,聽到這么個事后,既沒有戰戰兢兢,也沒有拍桌子瞪眼,放下裝著最簡單午餐的食盒后,只說出去聊。
婦人欲哭無淚,少女握住娘親的手,說沒事兒,有爹在呢。
婦人一下子就哭出來,說了句讓少女心酸的言語,“我是怕你爹給人打啊。”
漢子跨過門檻后,輕輕關上門,抓雞崽子似的,一手握住那人的脖頸,提在空中,步步走向那撥臉色微變的俱蘆洲練氣士,那名最不動聲色的六境劍修身邊,有人剛要說些恫嚇言語,卻發現自己喉嚨滾燙,像是被塞進去了一塊炭火,滿臉漲紅,雙手捂住脖子,嗚嗚呀呀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