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如今喜歡喝酒不假,但是每次喝得不會太多,大髯刀客卻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性格,道士張山峰酒量比陳平安還不如,偏偏臉皮子薄,被楊晃和徐遠霞一勸兩勸,就半碗半碗一口飲盡,使得陳平安最后只敢每次給他倒些許燒酒,即便如此,背負桃木劍的年輕道士還是搖搖晃晃,滿臉紅光,說話嗓音也大了許多,跟大髯漢子聊江湖見聞,跟士族出身的倀鬼楊晃聊詩詞,很是開心。
老嫗隔三岔五就會端來一盤菜肴,見一壇子酒空了,又去搬了一壇過來。
主賓盡歡。
在第二壇酒就快要見底的功夫,一聲哀嚎驟然響起,“楚兄楚兄!你上哪里去了,莫要拋下我一個人在此啊!”
很快又有哭腔響起,“小道士,姓陳的,你們怎的也不見了,難道是給惡鬼妖魔抓了吃掉嗎?不要啊,宅子里的妖怪,你們要吃人,就一起吃啊,不要最后單獨吃我啊……”
老嫗當時正端來一盤菜,就要去安撫那個姓劉的官家子弟,解釋緣由。
陳平安趕緊起身說他去好了,老嫗一想也對,若是她去了,估計那個可憐書生就要嚇昏過去了。
劉姓書生被陳平安拉著走入三進院子的時候,兩腿顫顫,嘴唇鐵青,瞧見了大髯刀客后,稍微好轉,只是當他看見后門繞入正堂的恐怖樹根,兩眼一翻白,差點就要暈厥,被陳平安加重力道握住胳膊,立即給疼醒過來,書生哭喪著臉抱怨道:“讓我暈過去就好了啊。”
陳平安沒好氣道:“實在不行,就喝酒壯膽去,醉死拉倒,這點膽量總該有吧?”
劉姓書生苦兮兮道:“可以沒有嗎?”
陳平安給氣笑,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小心翼翼看著少年的臉色,不像是為虎作倀的,劉姓書生哀嘆一聲,給自己打氣道:“喝就喝!便是斷頭酒也是酒!”
上了酒桌,劉姓書生便低頭不敢見人,只管喝酒。
大髯刀客笑問道:“你這書生,運氣怎么這么背,交了那么個不地道的精怪朋友?還一路游山玩水,把你騙到這里來,不過你能夠活到現在,跟咱們一起喝酒,也算你福大命大,看你穿著,是彩衣國的富家子弟?”
劉姓書生顫聲道:“家父是胭脂郡的太守,但是家里真沒錢,算不得富家子弟。”
大髯刀客哭笑不得,“怎么,我徐某人像是那種劫匪草寇?!”
讀書人抬起頭瞥了眼大髯漢子,心想不能更像了。
大髯刀客不再嚇唬這個文弱書生,突然有些擔憂,“楊兄,那老道士當真會解決了淫祠山神?會不會故意放過,留下來惡心你們?”
男人搖頭笑道:“既然此事有那位傅師叔盯著,神誥宗外門那邊就一定會追查到底,何況每一撥外門子弟的下山磨煉,最終結果的勘驗評定,極為縝密嚴謹,容不得趙鎏擅自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