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魁發現陳平安的異樣,連忙安慰道:“咱們吃喝的,可不是屎尿,是好酒好菜,你放心吃。”
陳平安默默吃喝起來。
跟這個家伙聊天,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想法。
一時間陳平安有些想念小寶瓶了。
門口那邊,九娘出馬,很快解決了麻煩。
如今客棧在狐兒鎮百姓眼中,玄乎又邪乎,所以連進門嚷嚷的膽氣都沒有。
陳平安謝過了婦人,就去樓梯口那邊,裴錢還坐在那邊那圈圈畫畫,陳平安說了句跟我來,她就乖乖跟在后頭,臊眉耷眼的,看上去像是犯錯且知錯的模樣,可陳平安用膝蓋想都知道后邊的小女孩,心里正偷著樂,他甚至完全可以想象,下一次裴錢去了狐兒鎮,那份趾高氣昂。
到了屋子,陳平安落座,裴錢沒敢坐下,關了房門站在桌對面。
陳平安開門見山道:“以后你就留在這里,我會給客棧一筆錢。”
裴錢猛然抬頭,怒氣沖沖,正要說話,當她看到陳平安的冷淡臉色后,便又低下頭,“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回頭我就去狐兒鎮,還給小梅一只屁簾兒,給她買個四十文錢的,大蝴蝶,花花綠綠的,比蜻蜓好看多了,小梅他們已經眼饞很久,不過那么一幫吃串糖葫蘆就跟過年似的窮崽兒,可買不起,這次便宜她了。”
陳平安問道:“你哪來的錢?”
裴錢抬起頭,眨眨眼,“跟九娘借的,不多,加一塊兒,就二兩銀子。”
陳平安問道:“那你怎么還?”
裴錢怯生生道:“先一起記賬上,以后我給你做牛做馬,一點點還給你。”
陳平安說道:“你以后就留在這里吧,這筆錢,你可以給客棧打雜,慢慢還給九娘。”
裴錢皺著一張小臉,泫然欲泣。
陳平安指了指房門,平靜道:“出去。”
裴錢狠狠抹了把眼睛,大聲道:“我知道!你一直就只喜歡那個叫曹晴朗的小書呆子!你一直在擔心他,如果可以的話,你一定不會要我,只會把曹晴朗帶在身邊,他犯了錯,你不會這樣的,你只會好好跟他講道理,還會跟他說,以后不要做像我這樣的人!陳平安,你一天到晚就想要撇開我!”
裴錢轉身跑著離開,使勁摔門,回到自己屋子。
陳平安開始思量此后的桐葉洲北行之路,畢竟那座去往寶瓶洲老龍城的仙家渡口,就在大泉北境那邊,如果繞路,就要多走上兩三千里。如今與大泉劉氏三皇子交惡,差不多算是不死不休的關系,自己一行人大搖大擺徑直往北邊走,換作自己是那三皇子,也不能忍耐,即便這次被自己和那位大伏書院的君子打怕了,一個能夠率軍長途跋涉,深入敵國腹地,打殺別國府君和水神廟的皇子殿下,即便不會鐵了心玉石俱焚,多半也要給自己制造許多麻煩。
實在不行,那就只能繞道而行了。
同一層樓,不提“閉關”的裴錢,魏羨正在屋內翻看一本購自狐兒鎮的雜書,這位開國皇帝沒虧待自己,桌上有酒有肉,桌上擱放著那枚兵家甲丸,大戰之后,琢磨了半天,魏羨不得不驚嘆浩然天下練氣士的神仙手段,以及這方天地的天材地寶,匪夷所思。
再過去,就是武瘋子朱斂的房間,正雙手負后,彎著腰,繞著桌子一圈圈散步。
盧白象站在自己屋子窗口,舉目遠眺,腰間懸掛著那柄暫放他這邊的狹刀停雪,據說是一位元嬰地仙的仙家遺物,確實不是家鄉那些所謂神兵利器能夠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