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公子無奈道:“我在說那個年輕人的好,你在說我師父的厲害,兩者又不相干。你啊,別總是瞧不起公子之外的練氣士和純粹武夫。”
蒙瓏直截了當道:“我就是見不得別人能跟公子比較。若那姓陳的年輕人是個女子,就算是一位劍仙,公子看奴婢會不會嫉妒?”
獨孤公子笑問道:“那如果既是年紀輕輕的女子劍仙,又長得比你好看呢?”
蒙瓏趴在欄桿上,“那奴婢可要嫉妒得想殺人了。”
獨孤公子微笑道:“鼠肚雞腸,欲多心窄。要引以為戒啊。”
蒙瓏望向遠方,輕聲道:“我們劍修,本就是走了條最險峻的羊腸小道,飛劍能過就行了。”
獨孤公子搖頭道:“那是你走得還不夠高不夠遠,但是無所謂,你天資足夠好,在劍道一途慢慢攀爬就行,便是我爹娘都器重,覺得你是極好的先天劍胚,不然也不會將那尊夜游神賞賜給你。”
蒙瓏突然覺得自家公子好像有些心里話,憋著沒有說出口,便轉過頭,臉頰貼在欄桿上。
獨孤公子沉默片刻,笑道:“你難道是我肚里的蛔蟲?好吧,我便與你說一樁趣事,我爹娘當年曾經陪著那人一起趕赴風雷園,拜訪李摶景,得以旁觀第三場元嬰劍修間的廝殺。當然是我們這邊輸了,只是那李摶景事后煮茶待客,說了句很怪的話,這位寶瓶洲第一元嬰,笑言練氣士哪來的狗臉俯瞰人間,瞧不起山下人,不過是湊巧走了條陽關道而已,若是最早的規矩,跟‘養煉靈氣’無關,而是天底下誰種莊稼的本事最大,誰就最‘合道’,或是誰縫補鞋子最厲害,誰就‘得天獨厚’,那么你看現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會是什么光景。”
蒙瓏輕聲道:“風雷園李摶景,真是位喜歡說怪話、做怪事的怪人。”
獨孤公子嗯了一聲,“李摶景是當世真人。不過他死后,風雷園哪怕有黃河與劉灞橋,仍是壓不住正陽山的劍氣沖天了。”
蒙瓏突然想起一事,“那劉灞橋和蘇稼,到底如何了?有沒有像話本小說那般圓滿,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獨孤公子想了想,“即便這兩人的情愛故事,真是一本花好月圓的話本小說,可如今估計咱們才翻書翻到一半吧。”
蒙瓏突然放低聲音,悄悄道:“公子,真有那小說家云集于那處白紙福地,書上如何寫,福地蕓蕓眾生便如何做嗎?主母還說諸子百家中的這一家圣賢,可厲害了,修為高的,可以寫一國事態,修為差些的,就寫一州一地,修為最低的小說家子弟,剛剛入門,則只能寫一人之生老病死。最后小說家們筆下人物越寫越越多,那座福地的版圖就越來越大。”
獨孤公子笑了笑,“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真真假假,誰知道呢。”
蒙瓏問道:“公子,哪天咱們都成了地仙,就去看看真假?”
獨孤公子雙手抱住后腦勺,瞇眼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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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山書齋內,黑袍少年神色惶惶。
那個該死的背劍年輕人,怎么會精通符箓之法,并且身上還帶著那么多張品相不俗的符箓?!
這是要鐵了心跟它不死不休?難道就不怕到最后,雙方魚死網破?誰都討不了半點好?你這姓陳的外姓人到底圖什么,桌上這塊巡狩之寶,是那扶龍的老變態拿了才有用的!這么多張符箓砸下去,真當自己是那皚皚洲財神爺劉氏子弟?
它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書齋團團轉。
瘋子,都是瘋子。
一個什么獍神、狗屁甲作的師刀房婆姨就罷了,又冒出個施恩不圖報的正人君子,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家伙,竟然懂得聯手做局坑害于它,一個在外邊繞墻鬼畫符,一個在園子里邊轉移注意力,擾亂它的視線。
難道自己這次順著大勢,圖謀獅子園,都會功虧一簣?一想到那鷹鉤鼻老變態,以及那個大權在握的唐氏老人,它便有些發虛。
差點就要心念一動,讓真身現世,不管不顧撞爛那墻壁就是,只要離開了獅子園,到時候就算天高任鳥飛,一個天賦異稟的遁地術,園外又是四面環山的極佳地帶,除非是元嬰地仙親自前來搜捕,有驚天動地的實力,能夠將四面青山隨意劈開,不然它誰都不怕。
只是它很快默默告誡自己,要臨危不亂,獅子園暫時成為一座牢籠,已成定局,不能急,絕對不能忙中出亂。
它展顏一笑,想出一個點子,“那就讓青老爺先試探一下你們這些貨色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