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裴錢吃早餐去。
茅小冬笑道:“既要擔心出門遇到刺殺,又不忍心讓李寶瓶失望,是不是覺得很麻煩?”
陳平安點頭道:“是很猶豫。”
茅小冬問道:“就不問問看,我知不知道是哪些大隋豪閥權貴,在謀劃此事?”
陳平安搖頭,“即便是這書院,到底還是大隋國土。”
“當前要務,還是你的煉化一事。”
茅小冬擺擺手,“崔東山滿嘴噴糞,但是有句話說得還算人話,我們書院立身所在,身家性命和學問功夫,只在一個行字上。”
茅小冬站起身,緩緩而行,“佛家說放下所執,此生種種苦,便不見得苦,是一種大自由。道家追求清凈,苦難如那虛空凌渡的飛舟,早早避開人間,是一種真逍遙。唯獨我們儒家,迎難而上,世間人今生苦,不逃不避,道路之上,一本本圣賢書籍,如燈籠盞盞為人指路。
陳平安忍不住輕聲說道:“雖千萬人吾往矣。”
茅小冬停下腳步,深以為然,喟嘆道:“正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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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個時辰,李寶瓶就帶著裴錢跑完了一趟書院,如果不是要為裴錢耐心講解,李寶瓶一個時辰就能解決。
最后李寶瓶還帶著去了東山之巔的那棵參天大樹,一前一后爬上樹枝,帶著裴錢高高眺望遠方,然后伸出手指,為裴錢講述大隋京城哪兒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如數家珍,那份氣魄,就像……整座京城,都是她家的庭院。
裴錢偷看了一眼李寶瓶。
可以想象,一身紅裙襦或是紅棉襖的寶瓶姐姐,這些年就站在這里,等待小師叔的場景。
兩人坐在樹枝上,李寶瓶掏出一塊紅帕巾,打開后是兩塊軟糯糕點,一人一塊啃著。
裴錢說下午她自己逛就可以了。
李寶瓶點頭答應,說下午有位書院之外的老夫子,名聲很大,據說口氣更大,要來書院講課,是某本儒家經典的訓詁大家,既然小師叔今天有事要忙,不用去京城逛蕩,那她就想要去聽一聽那個來自遙遠南方的老夫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學問。
連訓詁都不知為何物的裴錢怯生生問道:“寶瓶姐姐,你聽得懂嗎?”
李寶瓶點頭又搖頭道:“我抄的書上,其實都有講,只是我有好多問題想不明白,書院先生們要么勸我別好高騖遠,說書院里的那個李長英來問還差不多,現在便是與我說了,我也聽不懂的,可我不太理解,說都沒說,怎么知道我聽不懂,算了,他們是夫子,我不好這么講,這些話,就只能憋在肚子里打滾兒。要么就是還有些夫子,顧左右而言他,反正都不會像齊先生那樣,次次總能給我一個答案。也不會像小師叔那樣,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就直白跟我講他也不懂。所以我就喜歡經常去書院外邊跑,你大概不知道,咱們這座書院啊,最早的山主,就是教我、李槐還有林守一蒙學的齊先生,他就說所有學問還是要落在一個‘行’字上,行字怎么解呢,有兩層意思,一個是行萬里路,增長見識,二個是融會貫通,以所學,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如今還小,就只能多跑跑。”
說起這些的時候,裴錢發現李寶瓶難得有些皺眉頭。
裴錢由衷感嘆道:“寶瓶姐姐,你想的真多哩。”
李寶瓶見裴錢竟然還沒吃完那塊糕點,跟小老鼠啃玉米似的,便笑了起來,拍了拍裴錢肩膀,“小師叔想的才多。”
李寶瓶搖晃著腳丫,一本正經道:“崔東山曾經說過,總有一天,我的小師叔,會遇到他最喜歡的姑娘,我就只能在小師叔心里排第二了,說不定將來哪天我也會遇到更喜歡的人,小師叔也要在我心里排第二。我覺得崔東山在胡說八道,小師叔有喜歡的姑娘,我是不介意的,可我怎么會喜歡別人多于小師叔,對吧,裴錢?”
裴錢趕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