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璨伸出一根手指,“所以說你笨,我是知道的。”
顧璨自言自語道:“陳平安,又在犯傻了,想要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我。可是這一次,不是吃的穿的好玩的,所以我不太愿意收下了。”
小泥鰍身體前傾,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平顧璨的緊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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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時分,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一宿沒睡的陳平安關上門,離開屋子,走出府邸,想要出去散散步。
一襲墨青色蟒袍的顧璨很快追上來。
青峽島附近的湖水中,現出真身的小泥鰍在緩緩游曳。
陳平安說道:“我昨天說了那么多,是想要你認錯,后來發現很難,沒關系。我今天接下來要說的,希望你能夠記住,因為我不是在說服你,我只是給你說一些你可能沒有想到的可能性。你不愿意聽,先記著,說不定哪天就用得著了。做得到嗎?”
顧璨點頭道:“沒問題,昨天那些話,我也記在心里了。”
陳平安手中拎著一根樹枝,輕輕戳著地面,緩緩而走,“天底下,不能人人都是我陳平安,也不能人人都是顧璨,這都是不對的。”
“正是因為世上還有這樣那樣的好人,有很多我們看見了、還有更多我們沒有看見的好人,才有我和顧璨今天的活著,能夠昨天坐在那里,講一講我們各自的道理。”
“說這些,不是證明你顧璨就一定錯了,而是我希望你對這個世界,了解更多,知道更多,江湖不止是書簡湖,你總有一天,是要離開這里的,就像當年離開家鄉小鎮。”
說到這里,陳平安走出白玉石板小路,往湖邊走去,顧璨緊隨其后。
陳平安蹲下身,以樹枝作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圈,“我與你說一個我瞎琢磨想出來的道理,還不完善。是因為在桐葉洲,聽一個江湖上遇到的好朋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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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無意間聽說書院賢人、君子和圣人的劃分之后,才延伸出來的想法。”
顧璨嘀咕道:“我為啥在書簡湖就沒有遇到好朋友。”
顧璨恨不得陳平安在天底下只有他一個朋友。
陳平安笑了笑,在所畫小圓圈里邊寫了兩個字,賢人。“如何成為七十二書院的賢人,書院是有規矩的,那就是這位賢人通過飽讀詩書,思考出來的立身學問,能夠適用于一國之地,成為裨益于一國山河的治國方略。”
然后陳平安畫了一個稍大的圈,寫下君子二字,“書院賢人若是提出的學問,能夠適用于一洲之地,就可以成為君子。”
最后陳平安畫了一個更大的圓圈,寫下圣人二字,“若是君子的學問越來越大,可以提出涵蓋天下的普世學問,那就可以成為書院圣人。”
陳平安指著三個圈子,“你看,只看三個圈子,好像是在說,連儒家書院都在推崇‘立場’,賢人、君子和圣人,各有各的立場。那么,老百姓,當官的,帶兵打仗的,山澤野修,山上譜牒仙師,憑什么我們講立場、不問是非,就錯了?知道為什么嗎?”
顧璨一陣頭大,搖搖頭。
陳平安說道:“第一,立場可以有,也很難沒有,但是不意味著‘只’講自己的立場,就可以萬事不顧,那種問心無愧,是狹隘的。學問也好,為人也好,最根本的立身之本,是相通的,賢人君子圣人相通,老百姓和帝王將相、練氣士相通。所以在中土神洲的正宗文廟,那邊儒家歷代圣賢的文字,越是學問大的,越是在底處,越牢不可破。聽說即便是這樣,歷史上也曾有過隨著光陰長河的流逝,時過境遷,大圣人的金色文字都開始失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