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姓魏的石毫國陣亡武將,在陳平安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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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筆后,說是離別在即,想要與陳仙師去靈官廟外散個步,陳平安當然不會拒絕。
兩人走過前殿,跨出大門后,武將陰物輕聲笑道:“陳仙師是外鄉的譜牒仙師吧?不然咱們這兒的官話,不至于如此生澀。”
陳平安點頭道:“來自北方。”
武將下意識揉了揉脖子,笑道:“哪怕是來自大驪,都無所謂了。不得不承認,那支大驪鐵騎,真是……厲害,戰陣之上,雙方根本無需隨軍修士投入戰場,一個是覺得沒必要,一個不敢送死,廝殺起來,幾乎是同等兵力,戰場形勢卻完全一邊倒,還是那支大驪兵馬,與我們下馬作戰的緣故,沙場技擊,還有氣勢,咱們石毫國武卒都跟人家沒法比,輸得窩囊憋屈是一回事,不然我與兄弟們也不會死不瞑目了,可話說回來,倒也有幾分服氣。”
陳平安嗯了一聲。
武將停下腳步,“我也不多嘴問什么,不過我又不傻,曉得陳仙師其實就是那個要舉辦周天大醮和水陸道場的人。所以……”
武將輕輕一晃甲胄,手掌松開刀柄,就要單膝跪地,這樁大恩大德,他總得為兄弟們,對這位山上神仙,有些表示。
不曾想他卻被陳平安扶住雙手,死活無法跪下去。
陳平安笑道:“不用如此,我當不起這份大禮。”
武將只得無奈放棄,玩笑道:“陳仙師,這般客氣,難道是想要我再愧死一次?”
陳平安搖頭道:“不敢不敢。”
陳平安雙手籠袖,舉目遠眺,天將微亮,夜幕漸漸稀薄,輕聲道:“魏將軍其實比我強多了,一開始就知道怎么做正確的事情,如此一來,才是對袍澤真正好,我就不如魏將軍這般雷厲風行,自己受累不說,還要害得所有人都受累。”
武將沉默片刻,問道:“為何自己受累便不說了?自己都不痛快了,還不許說上一說?又哪來的‘還要害得別人受累’?陳仙師,我雖是個外人,可這一路走下來,其中甘苦自知,真是不算容易,尤其是對袍澤抽刀相向,那份遭罪,真是比自己挨了大驪鐵騎的刀子還難受,難熬到覺得過不去的時候,我便私底下喊上幾位麾下親軍的兄弟,揍上他們一頓,不然我早給逼瘋了,估計兄弟們還沒失去靈智,化作厲鬼,我就先成了禍害四方的厲鬼。所以陳仙師你不該這么想的。”
陳平安細細思量,然后展顏笑道:“謝了,給魏將軍這么一說,我心里好受多了。”
魏姓武將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將軍,就是個從六品官身的武夫,其實還是個勛官,只不過真正的實權將軍,跑的跑,避戰的避戰,我才得以領著那么多兄弟……”
說到這里,他輕輕跺腳,踩在路邊積雪里,“赴死而已,不是什么壯舉,窩心事罷了。”
陳平安想起一事,掏出一把雪花錢,“這是山上的神仙錢,你們可以拿去汲取靈氣,保持靈智,是最不值錢的一種。”
武將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打趣道:“陳仙師可以多給一些,我不嫌神仙錢沉的,生前死后,我都愛錢,天底下最不壓手的,可不就是銀子?”
陳平安趕緊擺手笑道:“我如今就是個賬房先生,做買賣,精明得很,你們的籍貫我都知道了,不多不少,該給你們幾顆夜游趕路的神仙錢,門兒清。”
魏姓武將爽朗大笑。
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