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齋最后一次下山游歷,連同兩位師姐師妹一起,被書簡湖素鱗島一位龍門境祖師擄走,最后慘死在那條蛟龍嘴中,其余兩人同門女子,則早就死在原素鱗島那位祖師手上了。
蘇心齋以狐皮符紙所繪女子容貌現身,巧笑盼兮,眉目傳神。
她是十二位女子陰物當中,性子最豁達、跳脫的一個,許多逗弄曾掖的鬼點子,都是她的主意。
如果不是很快就要進入黃籬山地界,陳平安真不敢將她請出來。
關于黃籬山的近況,陳平安已經把知道的,一開始就都說給蘇心齋聽了。
她心心念念的那位恩師,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去世,但是黃籬山如今還算安穩,畢竟只是石毫國的二流仙家,不上不下,在亂局當中反而相對容易躲災避禍,三流末流的,早就給周邊仙家洞府吞并了,一流的頂尖勢力,樹大招風,焦頭爛額,該怎么跟石毫國朝廷或是大驪鐵騎打交道,一著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黃籬山有修士三十余人,屬于正兒八經記錄在冊的譜牒仙師,加上雜役婢女等附庸,如今大概有兩百余人。
蘇心齋的遺愿,便是希望能夠返回黃籬山,在師父墳頭與祖師堂,各上三炷香,再無別求,甚至連活在下獄閻羅殿、或是仿制琉璃閣當中的念頭,也沒有。
蘇心齋出現后,破天荒沒有打趣曾掖或是那位賬房先生。
曾掖覺得奇怪,陳平安卻不會。
近鄉情怯使然。
曾掖見著了蘇心齋,就有些開心。
少年心思,清澈見底。
陳平安知道,蘇心齋其實也知道,不過她假裝懵懂不知而已,少女情動與否,往往比年紀更長的女子,更講究一見鐘情。
男子見佳人美色而動容,女子見男子俊俏而動心,皆是顛簸不破的道理,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憐曾掖這位高大少年,比起朱弦府鬼修馬遠致的處境,要好,但是真好不到哪里去。
陳平安見蘇心齋愁眉不展,便改變了主意,告訴曾掖修行之外,再睡個把時辰,就連夜趕路。
曾掖難得能夠為蘇心齋做點什么,自然是拍胸膛震天響,看得陳平安直扶額,到底還是不曾飛過花叢的雛鳥。
不過陳平安還是給曾掖了一份機會,獨自走開,留著蘇心齋在篝火旁給修行中的曾掖“護道”。
陳平安偷偷留下兩柄飛劍在那邊,然后獨自走在積雪壓松、偶爾落雪簌簌而響的山脊小路上。
轉頭望去,發現蘇心齋拎著裙擺快步跑來,還故意在雪地中踩出聲響,在身后留下一長串腳印,不是因為她生前就是洞府境修士,而是清風城許氏作為搖錢樹的狐皮符紙美人之身,做到這些并不難。
天高地闊,無奇不有。
修行之人,一步步登高望遠,總是能夠看到比山腳更多的旖旎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