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精已經足夠小心敬慎,只是對方的道行似乎更高一籌。
正午時分,小心翼翼穿過兩位大妖轄境接壤的邊境線,鼠精終于來到那位搬山大圣的山頭,恢復人形后,汗如雨下,氣喘吁吁。
雖說六位大圣同氣連枝,共同御敵,可是自家夫妻、兄弟之間還要拌個嘴,有點沖突摩擦沒什么稀奇的,只是苦了它們這些修為不濟的小嘍啰,經常無緣無故就成了某位大圣爺爺的盤中餐,畢竟將它們飽餐一頓,是可以漲修為的。尤其是那些連人形都難以維持太久的半吊子精怪,更是賤命一條。
山路開闊,鼠精到了自己地盤,膽氣十足,剛甩起袖子要登山,就發現另外一個方向的小路上,走來一個熟悉身影,佝僂駝背,搖搖晃晃,像是個走路都不穩的鄉野老農,鼠精大喜,屁顛屁顛跑去,高聲喊道:“小的拜見老祖宗!”
老頭兒腰間纏繞一根粗麻繩索,腳穿草鞋,其貌不揚,瞇眼成縫,似乎眼力不濟,耳朵也不靈,歪過頭,扯開嗓門問道:“你誰啊?說個啥?”
鼠精伸手挽住老人的胳膊,“是我啊,銅官山那邊來的,與老祖宗還沾著親呢。”
老人哦了一聲,也不拒絕鼠精的殷勤攙扶,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腳步,嗅了嗅,瞪大眼睛,精光四射,哪里還有半點腐朽老態,他四處張望一番,厲色道:“不對勁,不對勁,有人味,肯定是人味兒!好家伙,真是夠鬼祟的,藏得這么深,差點連我都給蒙蔽過去了。”
鼠精兩腿戰戰發抖,差點癱軟在地。
敢情自己這一路,屁股后邊就吊著個傳說中的年輕劍仙?
老人咦了一聲,“跑了?”
老人對那徒子徒孫怒喝道:“你這廢物!給盯梢了都不知道,若是那群臟東西派來的密探,壞了我們的山水大陣,你一百條命都賠不起!”
鼠精徹底腿軟,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好在沒忘記正事,將銅官山那邊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人神色變幻不定。
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身份可了不得,正是六圣之一,自號捉妖仙人。
身為精怪卻腰纏一根縛妖索的老不死,在那縛妖索當中,便藏有兩根銅綠湖千年銀鯉的蛟龍之須,捕捉尋常妖物鬼魅,真是手到擒來,一旦敵人被束縛住,便要被活活攪爛寸寸肌膚、擰碎塊塊骨頭,老人說這樣的肉,才有嚼勁,那些點點滴滴滲出的鮮血,才有酒味兒。
老頭猛然摘下那根縛妖索,丟擲而出,如蛇扭走,四處游曳,片刻后,閃電掠回,被老頭握在手中,“的確跑了。”
老頭騰云駕霧,不再徒步閑逛,火速去往那頭搬山猿開辟出來的洞府。
數十里外,以少年面容示人的陳平安在山林中快速潛行。
不是什么知難而退,而是臨時改了主意。
先前尾隨那頭鼠精去往搬山大圣的山頭,遠遠看到一支隊伍,皆是精怪,五花大綁了一位大活人,是個長得瘦弱斯文的青衫公子哥,手腳給捆在一根竹竿上,被兩位幻化人形不全的嘍啰,肩挑竹竿,走得晃晃悠悠。可憐那文弱書生給晃蕩得氣若游絲。
為首一位精怪,人模人樣,儒士裝束,附庸風雅,手持一把白骨折扇,扇面繪有一枝桃花,在胸前
(本章未完,請翻頁)
緩緩扇動。
身旁跟著位山羊須老者,一路閑聊,他們先前便是專程去接駕的,這位桃扇君子,是自家避暑娘娘最寵信的得力干將,經常能夠從銅臭城那邊拐來活人,給避暑娘娘改善改善伙食。
老者嘿嘿道:“君子老爺,讀書人真是稀罕物了,味道一定極好,到底是怎么抓來的?給說道說道?”
持扇精怪頗為自得,緩緩道:“費了不少心思,這個愣頭青在銅臭城附近游山玩水,我便上去與他聊了些詩詞曲賦,聊得盡興,騙他自己走出了銅臭城地界,半點麻煩都不會給咱們娘娘招惹,銅臭城那邊就算事后察覺,我也不理虧。”
那文弱書生顫聲道:“我是銅臭城欽點的新科進士,你們不可以吃我,吃不得啊……避暑娘娘若是真想吃人,我可以幫忙,我幫你們多騙幾人回來,山野樵夫,或是那些仰慕我才華的女子,都行……”
持扇精怪譏笑道:“咱們讀書人的話,也能信?瞧瞧,你不就是信了我,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