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微笑道:“竺宗主豪氣仗義,這是披麻宗的大宗風范,可我一個客人,一個晚輩,不能不會做人,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竺泉揉了揉下巴,“話是好話,可我咋就聽著不順耳呢。”
陳平安又取出一壺酒。
竺泉點頭笑道:“話是不順耳,卻瞧你順眼多了。”
陳平安則拿起先前那壺尚未喝完的米酒,緩緩而飲。
竺泉瞥了眼年輕人那磨磨唧唧的喝酒路數,搖搖頭,就又不順眼了。
“不用再拿酒出來了。”
竺泉喝完第二壺酒,將空酒壺放在桌上,“蒲骨頭這次是真惹惱了京觀城,接下來不會太好受。只不過這家伙,反正從來不在意這些。高承也煩他,打吧,不出全力還不行,可往死里打,倒也能真的打死蒲骨頭,但是京觀城就要傷一些元氣,不打又不行,畢竟高承這次是丟光了面子,先是殺你不成,還給姜狗賊那張破網拽住了半天,等到高承退回鬼蜮谷,你猜如何,又不舍得將那全是雪花錢的破網扯個稀巴爛,只能捏著鼻子收起來,哈哈,高承在骸骨灘成名之前,興許做慣了這類勤儉持家的勾當,成名之后,不曾想還有這一天!姜尚真這爛蛆黑心大色胚,竟然這輩子還能做一件好事。”
竺泉覺得大快人心,大笑不已,便自然而然一伸手。
陳平安心中嘆了口氣,取出第三壺米酒放在桌上。
竺泉開始喝酒,約莫是覺得再跟人討要酒喝,就說不過去了,也開始小口喝酒,省著點喝。
果然是那位京觀城城主。
鬼蜮谷最強大的英靈。
先前陳平安決意要逃離鬼蜮谷之際,也有一番猜測,將北方所有《放心集》記錄在冊的元嬰鬼物,都仔細篩選了一遍,京觀城高承,自然也有想到,但是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就像白籠城蒲禳,或是桃林那邊過門而不入的大圓月寺、小玄都觀兩位高人,境界越高,眼界越高,陳平安在黑河之畔說出的那句“證得此果、當有此心”,其實適用范圍不窄,當然野修除外,再就是世間多意外,沒有什么必然之事。所以陳平安哪怕覺得楊凝性所謂的北方窺探,京觀城高承可能性最小,陳平安恰恰是一個習慣往最壞處設想的人,就直接將高承視為假想敵!
不然陳平安都已經置身于青廬鎮,披麻宗宗主竺泉就在幾步路的地方結茅修行,還需要花費兩張金色材質的縮地符,破開天幕離開鬼蜮谷?并且在這之前,他就開始認定青廬鎮藏有京觀城的眼線,還故意多走了一趟銅臭城。這個自救之局,從拋給銅臭城守城校尉鬼將那顆小暑錢,就已經真正開始悄然運轉了。
其實在陳平安內心深處,已經勉強找出了一條伏線,一條脈絡。
在這條線上,會有諸多關鍵的節點,例如懸崖鐵索橋那邊,楊凝性說出自己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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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
黑河之畔,老僧望向對岸,佛唱一聲,說了一句看似隨口而言的“回頭是岸”。
進入照理說是鬼蜮谷最安穩的青廬鎮后,反而無法落筆畫符,那種連劍爐立樁都做不到的心神不寧,極為罕見。
若是再往前推,便是壁畫城的天官神女圖福緣,騎鹿神女走出畫卷,去往搖曳河渡口,化作老嫗試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