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自己的開山大弟子,陳平安早就一板栗下去了。
齊景龍依舊坐在原地,非禮勿視,非禮勿聞。
但是修為高,言語清晰入耳,攔不住。
榮暢可能才是那個最苦悶的人。
大局已定,一開始火急火燎的顧陌,反而變成了那個最輕松的人,瞧著那對關系奇怪的男女,竟是覺得有點嚼頭啊。
之后顧陌和榮暢就在這座龍頭渡仙家客棧住下,兩棟宅子都不小。
與那荷塘宅院相距較遠,也算一種小小的誠意,免得被那兩個青衫男子誤認為是不放心他們。
顧陌和榮暢在小院中相對而坐。
顧陌問道:“榮暢,我只是隨便問一句,你真打不過那劉景龍?一招就敗?”
榮暢笑道:“真要廝殺,當然不會輸得這么慘,不過確實勝算極小。齊景龍與那位外鄉女冠在砥礪山一戰,要么收手了,要么就是找到了破境契機。”
顧陌感慨道:“這個劉景龍,真是個怪胎!哪有這么輕而易舉一路破境的,簡直就是勢如破竹嘛,人比人氣死人。”
榮暢笑道:“若是再去看看劉景龍之前的那兩位,我們豈不是得一頭撞死算數?”
顧陌搖搖頭道:“那倆啊,我是比都不會去比的,念頭都不會有。劉景龍是希望極大,躋身未來的北俱蘆洲山巔之人,但是那兩位,是板上釘釘了,甚至我一位別脈師伯還斷言,其中一人,將來哪怕去了中土神洲,都有機會躋身那邊的十人之列。”
顧陌突然問道:“酈劍仙去的寶瓶洲,聽說風雪廟劍仙魏晉,和大驪藩王宋長鏡,也都是強人?”
榮暢點頭道:“都很強,大道可期。”
顧陌疑惑道:“魏晉不去說他,可宋長鏡是純粹武夫,走了條斷頭路,大道可期不適用他吧?”
榮暢想起了之前某位站在自己師父身邊還敢吊兒郎當的家伙,那一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的話語,便照搬過來,說道:“大道長生之外,也有大道。”
顧陌笑了笑,“這類話,與我們山門趴地峰上,那些師伯師叔們的言語,有些相像了。”
榮暢不再多說什么。
畢竟趴地峰是火龍真人那位老神仙的山頭,老真人幾乎從來不理會山門事務,都交予了徒子徒孫們去打理,老真人只管睡覺。
像顧陌的師父太霞元君,就是修道有成,自己早早開峰,離開了趴地峰,然后收取弟子,開枝散葉。
除了太霞一脈,還有其余三脈,在北俱蘆洲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桃山一脈尤其精通五雷正法,白云一脈精通符陣,指玄一脈精通劍道。
但是無一例外,所有在北俱蘆洲闖出偌大名頭的這四位嫡傳弟子,若是談及了恩師的道法傳授,永遠只說學到了些皮毛而已。
這種客氣話,聽者信不信?
在北俱蘆洲,還真信。
這還不算最夸張的,最讓人無言以對的一個說法,是前些年不知如何流傳出來的,結果很快就傳遍了大半座北俱蘆洲,據說是一位火龍真人某位嫡傳弟子的說法,那位弟子在下山游歷的時候,與一位拜訪趴地峰的世外高人閑聊,不知道怎么就“泄露了天機”,說師父曾經親口與他說過,師父覺得自己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降妖除魔的本事低了些。
聽聞好像那位弟子還深以為然來著,好在說起此事的時候,小道士倒是沒對他師父如何嫌棄?
許多別處劍仙,都想伸手狠狠按住那嫡傳的腦袋,大聲詢問那個腦子估計有坑的年輕道士,你小子當真不是在說笑話嗎?!
當然問過問題之后,劍仙們還是要笑呵呵禮送出境的。
北俱蘆洲的劍仙,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怕,就怕半個自家人的那位火龍真人。
好在這位老神仙嗜好睡覺,不愛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