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萬里的火龍真人哦了一聲,微笑道:“好久沒見了。”
金袍老者咽了口唾沫,笑容牽強道:“是很久了。”
火龍真人也懶得與這位大澤水神廢話,“與你討要一瓶水丹。”
金袍老者差點當場就要留下眼淚。
一瓶蜃澤水神宮的本命水丹而已,讓人捎話說一聲的小事,哪里需要老真人親自出馬?多走這幾步鄉野小路,豈不是耽誤了老神仙的修行?你老神仙知不知道,你這一現身,都快要嚇破我這小神的膽子了好不好?
金袍老者只覺得劫后余生,回頭就要在水神宮舉辦一場筵席,畢竟他這一千多年以來,一直憂心忡忡,總擔心下一次見到火龍真人,自己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哪里想到只是一瓶水丹就能擺平,當然了,所謂一瓶水丹而已,也只是針對火龍真人這種飛升境巔峰的老神仙,尋常精通火法神通的仙人境修士都不敢這么開口,他這位品秩極高的中土水神,打不過也逃得掉,往水里一躲,能奈我何?反正對方若是仗勢欺人,真鬧出了大動靜,王朝與書院都不會袖手旁觀。
于是金袍老者手中立即多出一只瓷瓶,小心翼翼問道:“一瓶就夠?”
火龍真人笑了笑,“你覺得呢?”
金袍老者二話不說就要多拿出一份蜃澤水運精華凝聚而成的水丹。
火龍真人其實確實只需要一瓶,只不過突然想到自家山頭的白云一脈,有人可能需要此物幫著破境,就沒打算拒絕。
張山峰輕輕扯了扯師父的袖子。
火龍真人笑道:“你那朋友送了你那么一份大禮,又與你相交以誠,師父當年雖說對他有過一份饋贈,可事實上,按照師父的輩分來說,是不太夠的。所以打算多送他一瓶水丹。既是幫你還人情,也是斷一些因果。至于另外一瓶,是送給你白云一脈的師兄。”
張山峰沒聽太明白何謂當年饋贈和因果。
不過一想到陳平安可以多拿一瓶水丹,終究是天大好事。
火龍真人不介意這個弟子與那個年輕人,大道同行,天長地久,但是一些瑣碎的小因果,還是需要梳理一遍。
火龍真人接過兩瓶水丹,與此同時,便悄然在蜃澤水神掌心留下了一條纖細如絲線的火蛟,幫他淬煉神祇金身。
拿人好處,總得禮尚往來。
再者,關于陳平安,其實當年火龍真人不愿拔苗助長,事實上,弟子張山峰,或者說自己,是欠了對方兩個人情。
一是那方上代大天師親手篆刻的印章,東西不貴重,但是對于張山峰而言,意義深遠。這就是道緣。
于道人而言,天大地大,道緣最大,法寶仙兵且靠邊。
二是那把劍,只不過這就是另外一樁道緣了。
也是此次火龍真人“求人”無果之后,愿意不在天師府發火的重要理由。
此次按照約定登山,火龍真人是希望弟子張山峰,能夠得到當代天師府大天師的授意,“世襲罔替”外姓大天師一職。
但是天師府認可張山峰未來大道可期,只是覺得大亂之世氣象已有,遠水不解近渴,斷言張山峰在百年之內注定無法成為龍虎山的中流砥柱,加上天師府自己在這千年之間,又找到了兩位外姓大天師候補,所以對于火龍真人的提議,并未接納。所以只要火龍真人在北俱蘆洲真正飛升之后,中土龍虎山當天就會推出一位外姓大天師,雖說相較于火龍真人,遜色頗多,可是相比張山峰,自然天壤之別。
當時在天師府祖師堂內,除了那位神色自若的大天師,其余幾乎所有黃紫貴人都有些道心絮亂,難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