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國那邊,有一位風姿卓絕的白衣少年郎,帶著一老一小,逛遍了半國形勝之地。
在這之前,這位少年在寶瓶洲唯一一位上五境野修劉老成家鄉的蜂尾渡,從一位家道中落的漢子手中,“撿漏”了一枚文景國的亡國玉璽。
不過這文景國,可不是覆滅于大驪鐵騎的馬蹄之下,而是一部更早的老黃歷了。
文景國的那位亡國太子爺,似乎也從無復國的想法,這么多年過去了,始終都沒有下山,如今依舊在山上修道。
而如此一來,文景國哪怕還有些殘余氣運,事實上等同于徹底斷了國祚。
因為任何一位中五境修士,都不可成為皇帝君主,是人間鐵律。
除了這枚低價購入的玉璽,少年還去看了那棵老杏樹,“帝王木”、“宰相樹”、“將軍杏”,一樹三敕封,白衣少年在那邊駐足,大樹底部空腹,少年蹲在樹洞那邊嘀嘀咕咕了半天。
隨后路途中,得了那枚玉璽的少年,用一個“收藏求全”的理由,又走了趟某座山頭,與一位走扶龍路數的老修士,以一賭一,贏了之后,再以二賭二,又險之又險贏了一局,便繼續全部押注上桌,以四賭四,最后以八賭八,贏得對方最后只剩下兩枚玉璽,那個姓崔的外鄉人,賭性之大,簡直失心瘋,竟然揚言以到手的十六寶,賭對方僅剩的兩枚,結果還是他贏。
就這樣靠著狗屎運,白衣少年莫名其妙就拿到了其余文景國十六寶,大搖大擺下山,將那些價值連城的傳國玉璽,一股腦兒隨便裝在棉布包袱當中,讓一個纖弱稚童背著,下山路上,哐當作響。
那位擔任老仆的琉璃仙翁,下山路上,總覺得背脊發涼,護山大陣會隨時開啟,然后被人關門打狗,當然,最后是誰打誰,不好說。可是老修士擔心法寶不長眼睛,崔大仙師一個照顧不及,自己會被誤殺啊。老修士很清楚,崔仙師唯一在意的,是那個眼神渾濁不開竅的小傻子。
所幸那座山頭的賭運,總算好了一次,沒動手。
這一路,一行人三人沒少走路。
看過了云霄國所謂鐵騎的京畿演武,欣賞過了慶山國京城的中秋燈會,可惜老修士沒能見到那慶山國皇帝古怪癖好的“豐腴五媚”,有些遺憾,不然長長見識也好。不過崔仙師購買了一本膾炙人口的《錢本草》,不是什么珍稀的殿本善本,就是尋常書肆買到手,經常在山野小徑上,邊走邊翻看,說有點嚼勁。
過了青鸞國邊境后,崔仙師就走得更慢了,經常隨便拿出一枚玉璽,在那個被他昵稱為“高老弟”的稚童臉蛋上摩擦。
琉璃仙翁一直如游學富貴子的仆役挑夫,挑著雜物箱。
不過覺得比起那個經常被騎馬的“高老弟”,他其實已經很幸運了,所以經常告誡自己,得惜福啊。
至于許多崔先生隨性而為的舉止,老修士早已見怪不怪。
例如一撥山澤野修,三人當中有人名為呂陽真,雙方湊巧遇上了,同行過一段路程,琉璃仙翁亦是想不明白,這種螻蟻野修,有什么資格與崔大仙師相談甚歡,到最后還得了崔大仙師故意留下的一樁機緣,是一處避雨洞窟,“不小心”觸動機關,于是其中一位陣師,可謂洪福齊天,得了一大摞名為黃璽的符紙,若是折算成神仙錢,絕對是一筆巨大橫財,其余呂陽真兩人,也有不小的收獲。相信那三位,當時的感覺,就像一腳踩在狗屎當中,抬起腳一看,哎呦,剛想罵人,狗屎下邊藏著金子。
琉璃仙翁當時看著那三位欣喜若狂的山澤野修,商量之后,還算講點意氣,扭扭捏捏想要勻一些神仙錢給崔大仙師,崔大仙師竟然還一臉“意外之喜”外加“感激涕零”地笑納了。琉璃仙翁在一旁,憋得難受。
不過想不明白怎么辦?那就別想了嘛。琉璃仙翁這位魔道邪修,在有些事情上,特別拎得清楚。
至于在云霄國女子修士扎堆的胭脂齋那邊,白衣少年雙手叉腰,站在山門口那邊,大聲叫賣,兜售自己的神仙春宮圖。然后當然是買賣沒談成,仁義也沒在,只能是被一大群女子修士氣勢洶洶下山追殺。
這種事,根本不算事兒。
琉璃仙翁覺得自己這一路,已經修心大成!
除了這些玩鬧。
崔大仙師偶爾稍稍認真起來,更是讓老修士佩服不已。
在那金桂觀中,崔仙師與觀主坐而論道。
聊著聊著,老觀主就進入坐忘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