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陳平安就善解人意道:“孫道長,我覺得對方不是易于之輩,面相瞅著就不善,我們還是繞路吧?”
孫道人如釋重負,點頭道:“我們修道之人,不作意氣之爭。”
于是四人準備離開這條羊腸小道。
不曾想那邊走出一位風流倜儻的錦衣年輕人,腰間別有一支晶瑩剔透的羊脂玉笛,入冬時分,還手持一把并攏折扇,輕輕敲擊手心,笑望向道路四人,“相逢是緣,何必著急趕路,不如來亭中一敘?”
一看到那個腰別笛子的俊逸年輕人,陳平安就難免想起蒼筠湖打過交道的何露,被黃鉞城城主葉酣藏藏掖掖的高徒兼嫡子。何露曾經與那寶峒仙境的晏清,是享譽十數國版圖的金童玉女。
狄元封壓低嗓音說道:“看模樣,是北亭國最著名的那位小侯爺了。”
北亭國雄毅侯獨子詹晴,是一個出了名的風流子多情種,朝野上下,口碑毀譽參半。
勾搭了北亭國的大家閨秀,就被一國士林大罵,筆伐口誅,若是勾引了別處水霄國或是芙蕖國的權貴女子,北亭國整座江湖便都要大聲叫好。
至于這位小侯爺本身,似乎從未有過涉足習武或是修行的傳聞。
這會兒無論孫道人與狄元封如何打量,也瞧不出對方底細,反正瞅著腳步輕浮,言語中氣不足,多半是在那脂粉陣刮骨刀下樂在其中的王侯之家浪蕩子。
陳平安也沒能看出這位北亭國小侯爺的深淺。
那就更需要小心對待。
那位小侯爺拉下臉,說道:“怎么,四位山上神仙,依仗身份修為,給臉不要臉?非要我跪地磕頭求你們,才肯賞臉?”
陳平安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對方靠山夠大,那么能夠活到今天,一定是祖宗積德了。
不過由此可見,水霄國云上城與彩雀府,確實算是厚道的山上門派。
不然這兩座門派的譜牒仙師,如果數百年來一直行事跋扈,哪有山頭附近這些權貴公孫作威作福的份?早就吃過虧挨過打,夾尾巴乖乖做人了。最少也不該在一撥狹路相逢的陌生修士面前,如此強勢,這都算在自己腦門上貼上“求死”二字了。
孫道人與狄元封心聲交流過后,打算還是繞路避讓。
如果這還會被對方追殺,無非是放開手腳,搏命廝殺一場,真當山澤野修是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
就在此時,那座荒廢無數年的破敗行亭,走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輕女修,身后跟著一位幾乎沒有呼吸氣息的佝僂老人。
女子瞥了那進退失據的道路四人一眼,與那位小侯爺笑道:“算了,一伙碰運氣的野修而已,讓他們過路便是。”
詹晴點點頭,與女子一起走回行亭,高陵與那侯府扈從也都讓出道路。
一行四人,這才繼續趕路,經過行亭之時,孫道人只覺得背脊發涼。
誰都目不轉睛,不會多看一眼亭中光景。
狄元封有些心情凝重,此行尋寶,這么個變數可不算小。
等到四人走遠,行亭之中,詹晴便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手持枯枝,撥弄篝火,淡然道:“這些野修都不麻煩,麻煩的,還是云上城沈震澤的兩位嫡傳弟子,此次哪怕不是沈震澤親自護道,也該有出動那位龍門境供奉。尤其是彩雀府那位掌律祖師武峮的脾氣,一向不太好。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后續,要小心與這兩個鄰居交惡,不在洞府機緣本身。”
女子嫣然笑道:“后續?我幫你走一趟彩雀府和云上城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