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急,也無法一蹴而就。
兩個時辰過后,陳平安便在一處煉制關隘收手,將一件法袍穿戴在身,轉去煉化法袍蘊藉的靈氣。
心神沉寂。
不知不覺就到了子時,陳平安睜開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伸手輕輕將其揮散。
依照崔東山的那個玄妙說法,一座人身小天地,世間凡夫俗子,都換了許多條性命。練氣士的修行,更是無比講求一個去蕪存菁,借助天地靈氣淬煉筋骨、開拓氣府、打熬魂魄,全是細微處功夫。
故而修道之人,人已非人。
不全是嚇人的說法。
陳平安轉去以心神巡游氣府。
水府依舊沒有關門,那條蘊含水運靈氣的水流,潺潺流淌,這還只是陳平安喝光了綠竹葉尖凝聚水珠后的景象,尚未汲取更為精粹濃郁的青磚水運,綠衣童子們愈發奔波勞碌,水府那幅工筆白描的江河壁畫,被綠衣童子們描繪得色彩越來越絢爛。
那枚懸停水字印之下的小池塘,好像小井口已經擴大了幾分,水也更深。
陳平安在猶豫要不要將那些道觀青磚中煉,然后鋪在水府地上。
哪怕沒了絲絲縷縷水運的道觀青磚,青磚本身材質,就很值錢。
陳平安起先打算以后帶回落魄山那邊,水運被汲取一空的三十六塊青磚,剛好可以鋪出六條小路,用來練習撼山拳的六步走樁。
他自己,裴錢,朱斂,鄭大風,岑鴛機。
當然還有十分投緣的盧白象。
魏羨就算了。
隋右邊也算了,已經在桐葉洲玉圭宗,從一位純粹武夫轉去修行,想要成為一位在浩然天下仗劍飛升的女子劍仙。
不過若是青磚能夠為水府錦上添花,那么其中屬于陳平安的六塊青磚,就都可以中煉。
天懸水字印,地鋪青色磚,墻上有壁畫。
陳平安覺得如此一來,自家水府,便可以稱之為氣象不小了。
那一百二十二片碧綠琉璃瓦,暫時留著吧,來歷不明。
桓云當時也沒敢妄下定論,只確定它們肯定價值連城,一旦與中土白帝城那座琉璃閣是同源同宗,那就更嚇人了。
相傳那座琉璃閣最為珍稀的物件,除了十二根琉璃棟梁大柱,就是屋脊之上的琉璃瓦。
陳平安收起心神,起身離開屋子,在院子里練習六步走樁。
不曾想又有客人急匆匆登門。
是彩雀府掌律祖師武峮,遮掩不住的滿臉喜慶。
陳平安便帶著武峮去往那座假山之巔的涼亭,武峮此行,是給陳平安帶了一件彩雀府頭等法袍。
武峮說是那口藻井給府主搬到了彩雀府之后,無比契合自家山水,而且不但能夠穩固山水,還可以聚攏八方氣運,這還是沒有煉化的緣故,只不過是暫時擱放在祖師堂里邊,便已經有此玄妙跡象,煉化了之后,那還了得,簡直就是宗門仙家祖師堂才能擁有的奠基之物,所以云上城這筆買賣,她孫清賺得太多,良心不安,必須送一件法袍作為補償,若是陳劍仙不收,也行,反正她孫清已經客氣過了,若是陳劍仙也跟著客氣,那她就不客氣了。
陳平安連說不客氣,我不客氣。從武峮手中接過那件品秩極好的華美法袍,收入令牌咫尺物當中。
唯一的瑕疵,就是這件彩雀府法袍的樣式,太過脂粉氣,不如膚膩城女鬼的那件雪花法袍,他陳平安都可以穿在身。
武峮沒有太多逗留,不過還留下了幾大罐茶葉,說這是彩雀府今年僅剩的小玄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