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大堂,幾位意氣相投的陌路人,都是大罵猿啼山和嵇岳的爽快人,人人高高舉起酒碗,相互敬酒。
陳平安甚至能夠看出他們眼中的真摯,飲酒時臉上的神采飛揚,并非作偽,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陳平安對他們,沒有任何意見,人生在世,不合己意,大聲道出,少有真正的傷天害理,說完之后,過去也就過去,有了下一場熱鬧,又是一番可以佐酒的豪言壯語。
陳平安留心的是另外一些人,說話更為滴水不漏,道理沒那么極端,透著一股善解人意,更像道理。
世人言語之間,仿佛既有圣賢神靈夜游,也有百鬼白日橫行。
山野大妖,行人聽說便退讓,便也無妨。
河中水鬼多妖嬈,搖曳生姿,悄然拽人下水。
二樓那邊,也在閑聊山上事。只是相對大堂這邊的較勁,二樓只是各聊各的,并未刻意壓制身影,陳平安便聽到有人在聊齊景龍的閉關,以及猜測到底是哪三位劍仙會問劍太徽劍宗,聊黃希與繡娘的那場砥礪山之戰,也聊那座崛起迅猛的清涼宗,以及那位揚言已經有了道侶的年輕女子宗主。
三樓那邊,陳平安聽到有人在聊買賣,口氣很大,嗓音卻小,動輒哪筆買賣有了幾千顆雪花錢的盈虧。
四樓的言談,就聽不真切了,而且多有術法禁制,陳平安自然不會擅自窺探,耳力所及,能聽多少是多少。
依稀聽說有人在談論寶瓶洲的大勢,聊到了北岳與魏檗。更多還是在談論皚皚洲與中土神洲,例如會猜測大端王朝的年輕武夫曹慈,如今到底有無躋身金身境,又會在什么歲數躋身武道止境。
至于頂層的五樓,唯有時不時響起輕微的酒杯酒碗磕碰。
陳平安慢慢悠悠,喝過了一壺加一碗的三更酒,就起身去柜臺那邊結賬,獨自離開酒樓。
期間不忘與那三人點頭致意,魏岐也笑著還了一禮,輕輕舉起酒杯。
陳平安行走在大瀆之中的長橋上,遠處有一支豪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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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驀然闖入眼簾,浩浩蕩蕩行駛于水脈大道之中,儼然權貴門庭出門郊游,有紫袍玉帶的老者手捧玉笏,也有銀甲神人手持鐵槍,又有白衣神女顧盼之間,眼眸竟然真有那兩縷光彩流溢而出,經久不散。
這些存在,就是稗官野史記載的那些水仙水怪了,久居龍府,負責掌管一地的風調雨順。
龍宮洞天的入口,就在五十里之外的長橋某處。
龍宮洞天是一處貨真價實的龍宮遺址。
按照碑文記錄,此地確有上古水仙居住,蛟龍盤踞。
比起當年那條蛟龍后裔雜處的蛟龍溝,這座龍府就像一座山上府邸,蛟龍溝則是一座江湖門派。
陳平安看到了一座城頭輪廓,走近之后,便看到了城樓懸掛“濟瀆避暑”金字匾額。
最大的這塊匾額之下,層層疊疊,又有十數塊大家手筆的匾額。
既有符膽靈光千百年不散的符箓仙人手筆,也有蘊藉充沛劍意的劍仙手段。
大概是需要掏出一顆小暑錢的緣故,城門比不得橋頭那邊的人頭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