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也得有。
一個讓她稱呼為“先生”的人物,他李源身為龍宮洞天的看門人、兼任濟瀆中祠的香火使節,如果不是擔心動靜太大,他都要趕人清場了。
管你水龍宗要不要舉辦玉箓道場、水官法事?會不會讓在小洞天內結茅修行的地仙們火冒三丈?
李柳說道:“水龍宗那邊,你先別泄露出去,只需要說是故友子嗣登門拜訪,你要是有更好的說法,可以看著辦,總之別讓人打攪陳先生在此處的清修。”
李源作揖抱拳道:“謹遵法旨!”
李柳站起身,一步跨出,就來到城門口那邊,說道:“陳先生,途徑一座三十六小洞天之一,過門而不入,有些可惜。龍宮洞天之內,天材地寶囤積了不少,尤其是親水近木之屬,雖然價格昂貴,但是品秩不俗,陳先生若是有相中的,憑借這塊玉牌,百顆谷雨錢以下,都可以與水龍宗賒賬一甲子。”
李柳沒說實話。
賒賬?
這座幫著水龍宗、崇玄署楊氏和浮萍劍湖三方掙錢極多的龍宮洞天,前身是她的避暑行宮之一,而且李柳只要有取回的念頭,任你水龍宗歷代祖師的煉化手段如何高明,苦心經營的山水陣法如何能夠抵御劍仙攻伐,在李柳這邊,又有什么意義?何況水龍宗的開山鼻祖,當年是如何從一個資質魯鈍的凡俗夫子,步入的修行之路,此后又是如何的機緣巧合,步步登天,此后歷代宗主心里會沒點數?
那么到底誰與誰賒賬?不言而明。
陳平安現在一聽到“谷雨錢”三個字就犯怵。
李柳不著急取下玉牌,又說道:“陳先生只要心不靜,走再遠的路,其實還是在鬼打墻。”
陳平安點點頭,“好,那就麻煩李姑娘了。”
李柳搖頭笑道:“陳先生無需客氣,李槐對陳先生心心念念多年,每次山崖書院和獅子峰的書信往來,李槐都會提及陳先生。這份傳道與護道兼有的天大恩情,李柳絕不敢忘。”
陳平安無奈道:“李姑娘比我客氣多了。”
這是實話,當年照顧李槐去往大隋書院,只是完成承諾,何況李槐一路上,除了調皮一些,也沒有讓陳平安如何勞心勞力。
當然,李槐小時候的那張嘴巴,真是抹了蜂蜜又抹砒-霜,尤其是窩里橫的本事天下第一,可到底還是一個心地純善的孩子,記不住仇,又惦念得了別人的好。
陳平安仰頭望去,已經沒了那位古怪少年的蹤跡。
李柳解釋道:“那人是本地的看門人。”
陳平安問道:“類似鄭大風?”
李柳笑道:“職責還算相似,不過比起鄭叔叔,一個天一個地。”
遙想當年,弟弟李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鄭大風就經常背著李槐跑去楊家鋪子。
李槐嚷著憋不住了憋不住了,鄭大風腳步如風,一路飛奔,急匆匆道是英雄好漢就再憋一會兒,到了鋪子后院再放水。
反正不管李槐忍沒忍住,到最后,一大一小,都會走一趟騎龍巷賣糕點的壓歲鋪子。
李柳在漫長的歲月里,見識過很多清清靜靜的修道之人,纖塵不染,心境無垢,超然物外。
唯獨這輩子在驪珠洞天,見到了很多與境界無關的“真人”,小地方大風貌,便是李柳也要時時想念一番。
兩人并肩而行,重新登高。
好像聊完了正事過后,便沒什么好刻意寒暄的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