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斂坑姜尚真,坑魏檗,誰都坑,沒辦法坑的,連夜挖個坑也要坑上一坑,甚至當著別人的面,朱斂都有那臉皮挖坑,以前陳平安沒覺得有什么,結果等到朱斂連自己這位山主都坑的時候,就知道其中辛酸了。
不曾想陳如初偷偷摸摸伸出兩根手指。
陳平安立即心領神會,喊價喊到了五十顆谷雨錢,說那倒懸山靈芝齋寶物眾多,那叫一個價廉物美,只要自己回了寶瓶洲,在牛角山渡口那邊包袱齋,隨便一轉手,多賺幾顆谷雨錢,不在話下。
最后一個喊著要為落魄山掙錢,一個拍胸脯摸良心使勁哭窮,相互砍價,這才給陳平安拿到手三十顆谷雨錢。
當時在牛角山,陳平安乘坐披麻宗跨洲渡船之后。
朱斂摸了摸陳如初的腦袋,笑道:“暖樹啊,立了大功。”
落魄山,還是喜歡喊粉裙丫頭為暖樹,崔誠是如此,朱斂鄭大風魏檗這三位好兄弟,也是如此。
陳如初一頭霧水。
朱斂笑道:“其實咱們落魄山還有二十顆谷雨錢的盈余,都拿走,其實不會影響落魄山,只不過黑紙白字的賬本上,是看不太出來的,如今你管錢,以后可以多學學,咱們少爺當賬房先生,還是很過硬的。”
陳如初問道:“為什么不都給老爺?”
朱斂說道:“少爺此去倒懸山,一路上不會有任何開銷了,真到了倒懸山,哪有當那包袱齋的心思,都是糊弄咱們的,騙鬼呢,更多還是想著在靈芝齋之類的地兒,挑選一件好東西,盡量貴些,拿得出手些,然后送給自己心愛的姑娘。我當然不是吝嗇這二十顆谷雨錢,只不過少爺在男女情愛這件事上,還是不夠老道啊,女子真心喜歡你,尤其是咱們少爺喜歡的女子,我雖然沒見過面,但是我敢確定一件事情,你只要往錢上靠,她便要覺得俗氣了。”
陳如初愈發疑惑,“那為何朱先生還要多給二十顆谷雨錢?”
朱斂笑道:“男女情愛,太老道,就一定好嗎?”
陳如初懵懵懂懂,迷迷糊糊。
朱斂身形佝僂,雙手負后,清風拂面,任由山風吹拂鬢角發絲,目送那艘渡船升空遠去,輕聲道:“男子年輕時候,總是想著自己有什么,就給女子什么,這沒什么不好的。不同的歲月,不同的情愛,各有千秋,沒有高下之分,好壞之別。人生無遺憾,太過圓滿,事事無錯,反而不美,就很難讓人年老之后,時時惦念了。”
朱斂收起視線,轉過頭去,伸出小拇指,“拉鉤,你不許將這些話告訴咱們山主,不然就山主那小心眼,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陳如初雙手藏在身后,有些生氣,埋怨道:“朱先生,我老爺才不小心眼!不許你這么說老爺啊,我真會告狀去的。”
朱斂笑道:“我所謂的小心眼,非是世俗貶義的說法,是說記得住誰都不在意的世間小事,多好。”
陳如初笑逐顏開,這才與朱斂拉鉤。
跨洲渡船上。
陳平安對著身前棋盤,不是打譜,只是在看屬于自己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