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掌柜喝著酒,感慨道:“倒懸山不太平啊。”
先前兩次大戰都太過奇怪,慘烈不輸以往半點,但是十分急促,故而雙方死人都極快極多,尤其是蠻荒天下的妖族,付出了比以往更大的代價,遠遠不是先前漫長歲月當中,雙方每一次交戰,斷斷續續,往往要延續個二三十年光陰。這兩次,就發生在一個短暫的十年之間。北俱蘆洲那位劍修領銜人物之一的劍仙,便戰死于第二場大戰當中。
陳平安說道:“咫尺之隔,都已經不太平一萬年了。”
掌柜笑了笑,“是這個理兒。”
兩人輕輕磕碰酒壺,一飲而盡剩余酒水。
陳平安去了那間屋子,擺設依舊,風景依舊,干凈清爽。
沒什么東西可以放,陳平安靜坐片刻,就離開客棧和小巷,去往如同倒懸山中樞的那座孤峰。
只剩下一位看門人,正是那個貌若稚童卻輩分極高的小道士,依舊在那邊看書,由于如今此地幾乎無人進出,來這邊嬉戲打鬧的倒懸山孩子便愈發多,還是當年的景象,一有孩子靠近“道童”,便會驀然騰云駕霧飄遠,一些個頑劣孩子,故意如此,樂此不疲,飄然落地之后,繼續往那邊飛奔而去,那道童也不介意。
陳平安繞過孤峰,去往后山那邊,按照鸛雀客棧掌柜的說法,那位當年傳授了自己一門煉物口訣的抱劍漢子,依舊是戴罪之身,不過就是挪了地方,如今管著那邊大門。
在陳平安離去之后,那個蘸口水翻書的小道童抬起頭,望向青衫背劍年輕人的背影,那張瞧著稚嫩的臉龐上,有些奇怪神色。
陳平安見到了那位坐在門旁石柱上抱劍酣睡的漢子。
不同于孤峰前門那邊的鏡面,只剩下一位小道童同時管著倒懸山和劍氣長城兩邊的出和入。
打瞌睡的抱劍漢子還是守著后邊,負責盯著從劍氣長城返回倒懸山的所有人,前邊管事的,是一位倒懸山老道人。
大街之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全是依次過境去往劍氣長城的隊伍。
看門人,卻不是那位以蛟龍之須煉制世間獨一份縛妖索的那位熟悉老道。
陳平安沒有出聲,雙手籠袖,安安靜靜站在石柱一旁,這邊就要寂靜許多,幾乎無人。
約莫一炷香后,抱劍漢子睜眼笑道:“小子,我看你是不太喜歡寧丫頭啊。一去這么多年不說,走到了這兒,也見你半點不著急。”
陳平安如釋重負,雙手抱拳:“見過前輩,風采依舊。”
漢子擺擺手,“我這邊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聽那個?”
陳平安說道:“先聽壞消息。”
漢子撇撇嘴,“這多沒勁,我還是先告訴你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