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苦夏隨即起身,“不難。理當如此。”
陳平安最后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道:“你們以為我是要與你們背后的山頭結仇嗎?至于嗎?不至于啊,我就是看你們不順眼罷了,除了極少數的必死之人,我做事情,還是很有分寸的,再者事后賠禮道歉,外加大把大把的賠錢,都會有的。長遠來看,誰也不虧。你們就真以為我喊了劍仙過來,就只是陪你們喝酒喝茶來著?你們這些可以白白掙錢都不要的廢物,配嗎?”
孫巨源也笑著起身,“我與在座諸位,以及諸位身后的師門、老祖什么的,香火情呢,還是有些的,私仇的,從來沒有的。所以賠禮一事,不敢勞煩咱們隱官大人,我來。”
晏溟站起身,“賠錢一事,我晏家還算有點家底,我晏溟來,賠完為止。”
納蘭彩煥沒有動作。
今夜之事,已經超出她預料太多太多。
陳平安便換了視線,“別讓外人看了笑話。我的面子無所謂,納蘭燒葦的面子,值點錢的。”
納蘭彩煥只得緩緩起身。
陳平安徹底沒了笑意,雖然還保持那個懶散姿勢,卻依舊死死盯住這個做生意做多了的元嬰劍修。
納蘭彩煥硬著頭皮,默不作聲。
陳平安問道:“座位是不是放錯了,你納蘭彩煥應該坐到那邊去?”
納蘭彩煥眼神狠厲,剛要開口說話。
劍仙高魁站起身,轉頭望向納蘭彩煥。
納蘭彩煥原本到了嘴邊,直呼名諱的“陳平安”三個字,立即一個字一個字咽回肚子。
這個莫名其妙的變故。
愈發讓吳虬這些“外人”感到驚悚。
這個嘴上說著自己“小人得志”的年輕隱官,真是一個發狠,難道連自己人都要宰掉嗎?
小人得志與否,不好說。
這年輕人,心腸黑得很!
至于那個大權在握的說法,真是半點毫不含糊了。
吳虬終于站起身,抱拳道:“隱官大人,無需如此,買賣只是買賣,咱們雙方,都各退一步,求一個皆大歡喜,求一個錢財上邊的細水長流。”
年輕隱官只是單手托腮,望向大門外的鵝毛大雪。
陳平安好像在自言自語道:“你們真以為劍氣長城,在浩然天下沒有半點好人緣,半點香火情嗎?覺得劍氣長城不用這些,就不存在了嗎?無非是不學你們腌臜行事,就成了你們誤以為劍仙都沒腦子的理由?知道你們為什么現在還能站著卻不死嗎?”
陳平安自問自答:“那就是將近萬年的漫長歲月里,自從南婆娑洲有了第一條來倒懸山的跨洲渡船,從那條‘枕水’開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二條是扶搖洲已經消失了那個宗門,云渡山,那艘‘俯仰’渡船,第三條,是如今一個洲再也沒有一條跨洲渡船的桐葉洲,是那艘在海難當中船翻人死盡的‘桐傘’,消息傳回劍氣長城后,劍仙只能是默默出劍,遙遙祭奠,這件事情,太過久遠,恐怕在座許多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仙,都不太清楚了。”
陳平安坐直身體。
“最早的那段歲月里,幾乎所有趕赴倒懸山的渡船,全部不為掙錢,一個個等于是送錢給劍氣長城。哪怕隨著時間推移,變了些情況,事實上是變了很多,沒事,我們劍氣長城,依舊會念你們浩然天下八洲渡船的情,就一直沒忘記。納蘭燒葦當年為何震怒,依舊沒有去往雨龍宗地界出劍?現在知道原因了吧?不是山水窟那個老祖多聰明,也不是他合縱連橫得多漂亮,一劍下去,說沒就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