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至于陳平安眼前這頭仙人境大妖,也極富傳奇色彩,最早被關押之時,才元嬰境瓶頸修為,不曾想在這壓勝之地,本該茍延殘喘,千年間反而被他一路破境到了仙人境。
老聾兒問道:“隱官大人,咱們這這就動手?”
老人有些好奇,年輕隱官為何沒有攜帶那把仙兵品秩的劍仙,想要單憑雙拳捶殺一頭仙人境大妖,誰耗死誰還真不好說,老聾兒當然知道陳平安有一拳招,拳拳累加,十分不俗。只是金身境瓶頸武夫,體魄還是不夠堅韌,要殺眼前這頭仙人境大妖,陳平安注定撐不到最后一拳,面對一位仙人境,境界懸殊太多,便是曹慈來了,一樣束手無策。
一旦請人代勞,再被施展那種手段,就要火候全無了,意義不大。
何況老聾兒覺得除非陳平安是九境武夫,才有些許希望,勉強能夠承受那份形銷骨立、魂魄支離破碎之苦。
即便年輕隱官的武道境界,與那曹慈、郁狷夫差不多,皆可以拔高一個境界視之,可即便是遠游境武夫,陳平安仍是差了一個境界的。
陳平安開始挪步,“不急。”
然后一路走去,陳平安都是看幾眼就繼續趕路。
老聾兒忍不住問道:“隱官大人?”
陳平安說道:“先走一遍,大不了多走一趟回頭路,耽誤不了正事。”
老聾兒笑問道:“事情就只是這么個事情,有差嗎?”
陳平安笑道:“就當是散心。”
老聾兒說道:“年輕人太立得定,熬得住,也不好,雖說容易做事準,做人狠,卻容易剝啄元氣,傷了福緣。”
陳平安笑道:“前輩高見,說的更是老成持重之言,處處小心,是會小了心。”
老聾兒在劍氣長城困頓三千年,頭一回被人一口氣稱呼了這么多聲“前輩”,也極少與一位劍修相互攀談,言語如此之多。
陳平安問道:“先前老大劍仙是如何與前輩約定的?”
老聾兒說道:“等我出城傾力廝殺之時,第一,宰掉所有關押在此的妖族,當然現在改了,換成隱官大人親自動手。第二,我可以從這邊帶走三個金丹弟子,算是例外。”
老聾兒不談在蠻荒天下的修行歲月,光是在劍氣長城,就熬了足足三千年有余。
苦熬三千年,還只是個飛升境,沒能撈到一個“劍仙”后綴。
這一路行去,好不容易又見著個新鮮面孔,是個蜷縮而躺的妖族修士,人之容貌,察覺到了老聾兒和陳平安,依舊故作不知。
后邊幾位上五境妖族,雖各自被鎮壓,可是游曳不定的冰冷視線,依舊猶如實質。也有那大妖狀若瘋癲,瘋狂撞擊劍光柵欄,血肉模糊也不愿停下,最后雙手死死攥住兩條劍光,大罵老聾兒,更罵那個境界不高的陌生年輕人,陳平安就停下腳步,以嫻熟的蠻荒天下言語,問了幾個問題,大妖只是謾罵不已。
之后也有那磕頭求饒的妖族地仙,還有那身姿曼妙的狐魅,千年高齡,依舊面生光華,媚好常如少女顏色,見著了年輕隱官,楚楚可憐,側身而坐,手捂心口,緊緊咬著嘴唇,欲哭不哭。更有那妖族信誓旦旦,愿意立下誓言,甘當奴役,只求能夠活著離開此地。陳平安始終一言不發。
老聾兒笑道:“那個狐媚子,雖說只有七尾,但是隱官大人收她當個丫鬟,不跌份。相信隱官大人這點權力還是有的,而且不用擔憂她的忠心。”
陳平安沒搭話。
陳平安沒來由想起了當年從大隋返鄉的半路上,風雪夜中的山崖棧道。
這些年的一次次遠游,大小狐魅,確實見過不少了。不過一直沒機會去清風城許氏的狐國看看,徐遠霞曾經說過那兒必須要去,男人不去狐國走一遭,根本不知道溫柔鄉英雄冢是個什么。
浩然天下的四位夫人,其中有與阿良關系不淺的竹海洞天青神山夫人。再就是從中土神洲銷聲匿跡的酡顏夫人,她用一座梅花園子,跟陳平安換來了一封將來會交到醇儒陳淳安手上的密信,無非是希望南婆娑洲能夠稍稍善待這位上五境精魅。說到底,既是為酡顏夫人求來一張來自儒家圣人的護身符,陳平安也是在為陸芝做長遠考慮。境界高,就會有境界高的大憂患,陸芝偏偏又不是那種愿意行事圓滑的劍仙,一旦去了南婆娑洲,就該她陸芝是外鄉人了。讀書人算計起來,彎彎繞繞何其多?更怕是那些光明正大的陽謀,由不得陸芝不出劍,那才是天大的麻煩。所以陸芝身邊有酡顏夫人幫著出謀劃策,比較讓人放心。只是陳平安也擔心酡顏夫人的私心怨懟太重,陸芝會受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所以一旦陳淳安出面,既是庇護,更是監督,由不得酡顏夫人任性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