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粒眼睛一亮,“劉瞌睡,你還會吟詩哩。能不能借我用幾天啊?我以后好跟裴錢顯擺顯擺。顯擺完了,我肯定還你。”
劉羨陽微笑道:“當然可以啊。”
然后一大一小,一起看著圓圓月,各自想著遠遠人。
金甲洲中部。
裴錢在一處結局慘烈的戰場上,撿到了一個滿臉泥污的小孩子。
這是一個大王朝僅剩的最后一支精銳邊軍了,足足十六萬人,就這樣一下子打沒了。
對方當時初次相逢,孩子趴在地上,先看到了一雙破敗靴子,鮮血浸透靴子,停步在孩子不遠處。
裴錢伸出手去,要將孩子從死人堆里拽出來,那個孩子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死死盯住那個渾身浴血的年輕女子,臉龐開裂,顴骨裸露。
眼神死氣沉沉。
郁狷夫來到裴錢身邊,看了眼那個瘦骨嶙峋的可憐孩子,再與裴錢說道:“那一拳,謝了。”
裴錢擠出一個笑臉,輕輕搖頭。
她先前在戰場上遠遠救下郁狷夫那一拳,學自雷公廟沛前輩一脈,所以裴錢不覺得有什么好謝的。要是給師父知道了,害自己白吃一顆板栗嗎?
一襲白衣極為矚目的那個年輕男子,獨自站在一處山坡頂上。
修道一途,青冥天下有個道老二,被譽為幾座天下的真無敵。
武夫路上,此人也有了幾分真無敵的氣概。
畢竟在他之前,還有個女子武神的師父在等他。
曹慈不但出拳殺敵,還能出拳救人。
裴錢至多就是能夠分心留意在溪姐姐的安危。這還是因為郁狷夫與她并肩作戰,相距不遠。
但是那個曹慈,雙拳卻能照顧極遠處的戰場。
不愧是師父在武道上的唯一宿敵。
師父找對手,與師父做什么都一樣,始終厲害。
就是找開山大弟子,好像不是太能夠拿得出手。
裴錢與那孩子說道:“起來,該裝死的時候裝死,該起身的時候起身,起身再低頭,這樣才能活得久。留在這里,死了就是死了。”
裴錢其實早就注意到這個古怪孩子,只是先前照顧不到。
這孩子,是個妖族。
但是戰場上,出身金甲洲的“孩子”,竟然死死護住了一個人。只可惜孩子拼死守護的那個人,早已死無全尸。而剛剛幻化人形沒多久的孩子,只是被一道術法殃及,就付出了被打斷長生橋代價,所以先前不是主動裝死,而是暈死過去,等到清醒過來,才開始裝死。
孩子最后起身,默默跟在裴錢身后,一瘸一拐行走。
裴錢走得快,他就走得快,裴錢走得慢,他就走得慢。
郁狷夫沒有藏藏掖掖,直截了當說道:“裴錢,我多嘴說一句,你以后又要自己出拳,又要照顧好一個孩子,并不容易。”
郁狷夫倒是不會因為那個孩子的妖族出身,就心存芥蒂。
裴錢點點頭,“很難。”
她轉頭看了眼那個瞬間停下腳步的孩子。
好像那個人死后,孩子身上的那股野獸氣息,就開始重新聚攏,變得更像一個修行時日未久、不太擅長遮掩妖族本相的山野精怪。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