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面容的大驪本土邊軍,怒道:“啥叫‘你們大驪’?給大爺說清楚了!”
王冀老相是真老相,少年面容則真是少年,才十六歲,可卻是實打實的大驪邊軍騎卒。
少年心中腹誹不已,先前拽酸文,也就忍了你,據說這家伙是那啥投筆從啥的人,反正就是讀過幾本書認識幾個字的,瞧見了那天邊晚霞,便說像是喜歡的女子臉紅了,還說啥月色也是個勢利眼,不然明月夜在那綾羅綢緞之上,為何月光要比棉布麻衣之上,要更好看些?
盡扯這些教旁人只能聽個半懂的廢話,你他娘的學問這么大,也沒見你比老子多砍死幾頭妖族畜生啊,怎么不當禮部尚書去?
程青笑道:“好好好,馬伍長說的是。”
姓馬的少年總說自己姓馬,所以一投胎來到咱們大驪,那就是大小奔著大驪鐵騎去的!
少年見那程青如此,也不再計較,畢竟如今程青是半個副尉,至于為何是半個,終究是外人嘛。
王冀也沒有攔著少年的言語,只是伸手按住那少年的腦袋,不讓這小崽子繼續扯淡,傷了和氣,王冀笑道:“一些個習慣說法,無所謂。何況大伙兒連生死都不講究了,還有什么是需要講究的。如今大家都是袍澤……”
聽到這里,少年剛要說話,給都尉大人微微加重力道按住腦袋,立即閉嘴。
大驪所有藩屬**伍出身,按照咱們大驪律法,官品一律最少降三級。無官身可降的,那就老老實實當你的小卒。
程青打趣道:“馬伍長,那個瞧著與你年齡相仿的宋仙子,這次瞧見沒?這次幫你們包扎傷口,宋仙子哭鼻子沒有啊?”
少年漲紅了臉,大罵道:“你們讀書人都是不正經的玩意,笑話一個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漢!起來,咱倆過過手!”
程青擺擺手,“不敢不敢,認輸認輸。”
所有人,不管是不是大驪本土人氏,都哄然大笑起來。
如今戰場后方,藥家修士,丹鼎派修士,就是所有大驪兵馬心目中,地位最高的兩種山上神仙,道理再簡單不過,一個能救命,一個能夠讓人活命機會更多。
女子不管境界高低,無論面容如何,都由衷喊一聲仙子,男子則連姓氏帶“神仙”二字后綴,要知道大驪邊軍,對寶瓶洲山上神仙,一向最是嗤之以鼻,在這場開了個頭就不知道有無尾巴的大戰之前,山上修道的,管你是誰,敢跟老子橫,這把大驪制式戰刀瞧見沒,我砍不死你,我大驪鐵騎總能換個人,換把刀,讓你死了都不敢還手。
而那個被程青說成是“宋仙子”的小姑娘,就是一位藥家練氣士,膽子不小,都敢跟著師門長輩來這邊了,卻喜歡偷偷哭鼻子。
少年不愿這些王八蛋多笑話他認識的那位宋仙子,立即換了一副嘴臉,問道:“都尉大人,聽說你當年跟著咱們將軍,一起去過京城兵部,咋樣,衙門氣派不氣派?尚書大人,是不是真跟傳說差不多,打個噴嚏比雷聲響?”
不茍言笑的都尉扯了扯嘴角,就當是笑了,“當年我就是給將軍當親軍護衛,才有機會去京城走了一圈,沒有公文,兵部衙門進不去,偷溜進去找死不成。只能乖乖在外邊等著將軍,衙門口人來人往,我就壯起膽子,摸了摸石獅子的鬃毛,這不還沒摸過癮,將軍就出來了,說談完事情了,換個地兒,有個朋友在兵部下邊的一個衙門當差,混得沒啥出息,一樣大官帽子,身上一樣的官補子,在衙門里邊每天喝茶水,跟在沙場上每天喝馬尿,怎么比?”
說到這里,都尉王冀說道:“其實將軍朋友里邊,在京城混得出息的,也有兩個,我都熟,以前還挨過不少打罵,都是將軍當年所在老字營出去的,只不過將軍比較要面子,沒臉去挨白眼。將軍每次在京城忙完事,只要不著急返回邊關,都會走趟京畿,用將軍的話說就是這些老朋友,當官都不如他大。”
那些老朋友,其實未必有多老,也不是混得不好,而是早早死了。
程青心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