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瀺落在人間,行走在那條大瀆畔,一個身材臃腫的富家翁,和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就一左一右,跟著這位大驪國師一起散步水邊。
一個皚皚洲財神爺的劉聚寶,一個中土玄密王朝的太上皇郁泮水,哪個是會心疼神仙錢的主。
在家族書房讓一個年輕后生林君璧頭疼不已的郁泮水,這會兒溜須拍馬得厲害了,“崔老弟大手筆,委實是改天換地的大手筆啊。浩然錦繡三事哪里夠,得加上這么一樁。”
劉聚寶倒是沒郁泮水這等厚臉皮,不過望向一條大瀆之水,難掩激賞神色。
只不過劉聚寶眼中所見,不止是大瀆滾滾流水,更是源源不斷的神仙錢,只要一個人本事夠大,就如同在那大瀆入海口,張開一個大錢袋子。
崔瀺笑問道:“郁老兒,如今棋術如何?”
郁泮水埋怨道:“明知故問,還是強啊。”
郁泮水的棋術怎么個高,用當年崔瀺的話說,就是郁老兒收拾棋子的時間,比下棋的時間更多。
棋風霸道,殺伐果決,一往無前,所以下得快,輸得早。崔瀺很少愿意陪著這種臭棋簍子浪費光陰,郁泮水是例外。當然所謂下棋,落子更在棋盤外就是了,而且雙方心知肚明,都樂在其中。三四之爭,文圣一脈慘敗,崔瀺欺師滅祖,叛出道統文脈,淪為人人喊打的喪家犬,但是在當時看似鼎盛的大澄王朝,崔瀺與郁泮水在癭柏亭一邊手談,一邊為郁老兒一語道破花團錦簇之下的衰敗大勢,正是那場棋局后,稍稍舉棋不定的郁老兒才下定決心,更換王朝。
崔瀺有一點好,最讓郁泮水佩服,因為大異于世間讀書人,但凡是知曉諸多弊端卻依舊無解之事,崔瀺就會老老實實爛在肚子里,絕不故作高深語,簡而言之,崔瀺只做力所能及的實在事,敢做肯做能做,所以當時崔瀺離開郁家,除了一場毫無懸念的棋盤勝負,還留給了郁家改朝換代的一本冊子,只說是盡量幫著郁老兒梳理脈絡,雙方策略,以此相互佐證。
郁泮水當時送到涼亭臺階下,只問了一句,“繡虎何所求?”
崔瀺答道:“以后我與郁家借錢,你郁泮水別含糊,能給多少就多少,賺多賺少不好說,但是絕對不虧錢。”
郁泮水這個出了名的臭棋簍子,在權術謀略上,卻是綿里藏針,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身為大澄王朝國師,先后扶植起數位傀儡皇帝,有那斬龍術的美譽。關于“肥郁”,在浩然天下的山上山下,一直毀譽參半,其中就有眾多宮闈香艷秘聞,山上流傳極多。與姜尚真在北俱蘆洲親筆撰寫、再自己掏錢刊印的群芳野史,并稱山上雙艷本。
崔瀺轉去與劉聚寶問道:“劉兄還是不愿押狠注?”
劉聚寶說道:“掙錢不靠賭,是我劉氏頭等祖宗家規。劉氏先后借給大驪的兩筆錢,不算少了。”
谷雨錢。萬。先后兩次,各一百。
崔瀺笑道:“賭?劉兄是瞧不起我寶瓶洲的守勢,還是瞧不起蠻荒天下的攻勢?”
劉聚寶笑了笑,不說話。
跟這頭繡虎打交道,千萬別吵架,最沒勁。
至于劉聚寶這位皚皚洲財神爺,手握一座寒酥福地,掌管著天下所有雪花錢的來源,中土文廟都認可劉氏的一成收益。
是有過黑紙白字的。結契雙方,是禮圣與劉聚寶。
而那條雪花錢礦,儲量依舊驚人,術家和陰陽家老祖師曾經一同堪輿、演算,耗費數年之久,最終答案,讓劉聚寶很滿意。
也就是說皚皚洲劉氏不但現在有錢,未來還會很有錢,所以皚皚洲劉氏,又有那“坐吃山不空”的贊譽。
就連那位商家老祖范先生,都說劉財神是真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