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對那陸臺搖搖頭,眼神憐憫,嘖嘖笑道:“你連這都不懂,道怎么說,又能與我說什么道說道什么?你看看你,天生的道胎之身,何等稀罕,結果就是在這螺螄殼里做道場,當小神仙,當真很逍遙嗎?至于你的陰神,我倒是覺得比你真身更妙些,早知道我就該去找那人,不來找你了。”
陸臺其實早已陰神遠游出竅,留在了青冥天下,而且一線牽引,恰如藕斷絲連,使得陸臺同時既知第五座天下的藕花福地事,也知青冥天下事。
陸臺如今不過元嬰境,卻能夠不受兩座天下的禁制,道胎陰陽魚體質,就是如此玄妙,幾近道祖所言的“不出戶知天下”。類似歲除宮那兩位仙人境大修士,洞中龍張元伯,山上君虞儔。因為只是陰神遠游倒懸山,在那鸛雀客棧跟隨那位守歲人,密謀一樁大事,就絕對無法做到此事,陰神與真身,由于遠隔一座天下,相互間再無牽連,幾乎等于兩個人了,直到陰神歸竅,才心神合一。
陸沉繼續說道:“至于所謂的不窺牖見天道,你資質再好,依舊離著還太遠,光憑一個不近惡不知善,不太夠啊。怎么辦呢?”
陸臺冷笑道:“不勞你費心。這會兒還是照顧一下俞木雞的道心吧。”
陸沉轉頭望向那個憑著一點道性靈光、在福地兜兜轉轉數千年的俞真意,笑著寬慰道:“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此天人別過。不單單是你,書生鄭緩亦是如此,除去五夢,其余所有心相都是如此。”
俞真意臉色慘白。
“當臭牛鼻子老道決定將此生之你,命名為俞真意的時候,就證明咱們那位老觀主已經看破真相了。不然也不會故意將那把漆園古人故物的佩劍,送到你手上。老觀主喜歡一直盯著福地頭頂的那座蓮花小洞天,與我師尊較勁,我其實就一直在人間看著他呢。”
陸沉打了個響指,將那俞真意方寸物當中的掌教信物蓮花冠,打散假象,“你以為自己戴不得?是不是其實錯了?”
俞真意無言以對,大汗淋漓,一股令人窒息的天地虛妄之感,如大雪堆滿俞真意的心湖。
陸沉又伸出手指,虛點俞真意眉心處,“睡去,一覺醒來,俞真意還是俞真意,此后就真的只是俞真意了。福禍得失,渾然不覺。”
陸臺心氣一墜再墜。
陸沉的所有言語,所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胡說八道,都讓陸臺倍感疲倦。
在青冥天下,有個原本名聲不顯的年輕女冠,相逢后對陰神遠游的陸臺一見鐘情。
當然是她一廂情愿。
其實雙方真要掰扯師承淵源,確有些彎來繞去的淺淡關系,她是柳七和曹組兩人在青冥天下,一起收取的唯一嫡傳弟子,所以她出身那座詞牌福地。
雙方相逢之時,她還不到二十歲,修道更沒幾年,她之前在柳筋境停滯多年,一步躋身玉璞境。
這讓她一舉成為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
弟子學師父嘛。浩然詞人柳七郎,正是天地間將練氣士第三境柳筋境、變成一個“留人境”的大修士。
浩然賈生,雖然是世間第一個做到這等壯舉的練氣士,但卻是后來柳七真正仔細解析此道此舉,將后世修士一步登天直接躋身玉璞境,變得真正可行。
而陸臺的兩位師父之一,鄒子之外的那位,與柳七和曹組都曾是同游人間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