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冷不丁問道:“這么多年,你就沒有收取幾個傳授道術或是拳法的弟子?”
畢竟青同是等于半個止境武夫的飛升境修士。而且以青同經常逛蕩藕花福地的脾氣,一看就不像是個喜歡太過冷清生涯的。
青同搖頭赧顏道:“不曾有過。”
主要還是因為負責坐鎮鎮妖樓,職責太過特殊,青同哪敢隨便收徒,擔心會給自己惹來一身腥臊,而且那位東海老觀主,碧霄洞主,也曾毫不客氣地敲打過青同,說青同根本就不是能夠僅憑一己之力去開宗立派的那塊料。
事實證明,真是青同小心駛得萬年船了,只說太平山的那場禍事,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鎮妖樓極有可能淪為差不多的處境。而且青同覺得自己一旦有了開山弟子,在收徒這件事上,一定會停不下來,就跟鎮妖樓內那一屋子一屋子的收藏差不多,青同從來不看品相、珍稀程度,只看眼緣,那么關門弟子的到來,就肯定會遙遙無期了。
陳平安感慨道:“青同道友真是一心求道,讓旁人自愧不如。”
青同再次欲言又止。
因為之所以會厚著臉皮與仙都山攀上關系,就在于如今天下形勢變了,青同心思就跟著變了,很想要撈個某某宗門的第一代祖師爺當當。
陳平安好像看穿青同的心思,說道:“投桃報李,我閉關之后,會跟朋友一起遠游浩然,期間路過中土神洲,會在文廟那邊,拉上我家先生一起,幫你說幾句話,看看能否準許你在桐葉洲中部某地,鄰近鎮妖樓的地方開宗立派,爭取準許桐葉洲這邊的本土妖族修士,投靠你的這個門派,也省得他們一年到頭風聲鶴唳,道心渙散,根本無心修行,時日一久,這撥已經心生怨懟的妖族修士,之于桐葉洲,是會有些隱患的。”
“青同,你主動跟我們來到青萍劍宗,有私心,我帶你來到這座景星峰,其實也有私心。”
青同疑惑道:“什么意思?”
陳平安雙手籠袖,走在竹林小徑,“心懷遠望又謹慎之人,能成大功。秉性忠良敦厚之人,可托大事。”
“在我看來,青同道友的存在本身,可以完全撇開鎮妖樓不談,就是我們青萍劍宗仙都、云蒸、綢繆之外的第四座山。”
“青同道友,未必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宗門初祖,但肯定會是一個極負責、極用心的極好護道人。”
小陌大為意外。
一口氣接連說了三個極字,青同當真配得上這個評價嗎?
自家公子的這番話,都沒什么言下之意了,就直接將所有意思都給擺在了桌面上,就是希望青同能夠成為青萍劍宗的幕后護道人,至少也是之一。
青同更為訝異,苦笑不已,自嘲道:“就算你說得真心實意,我自己也不信啊。”
陳平安微笑道:“在這件事上,你可以相信,因為我自己就是這么一步步走過來的。”
“青同道友只管放心,也不用擔心跌入個是非窩,我會跟崔東山他們事先說好,保證不能因為你的境界和身份,就將你牽扯到任何宗門事務里邊,所以你只需要以半個山外人的身份,多加留心青萍劍宗一年年的發展態勢,只要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哪怕嘴上說不出哪里不對,都可以與崔東山,或是以后第二任宗主曹晴朗主動提出來,完全不用計較自己的觀點是對是錯。”
青同點點頭,“只敢保證會盡力而為,我不作其他任何承諾。”
陳平安笑道:“那就一言為定。”
一行人走到景星峰之巔,天清氣朗,山青月白,環顧四周,心曠神怡。
因為陸沉的評價,將碑文形容為存神去形的“某種仙蛻”,陳平安這次就又多看了幾眼那塊石碑。
一位儒衫青年,從石室內快步走出,作揖道:“先生,陌生前輩。”
果然如陸沉所料,曹晴朗所結金丹,品秩介于一品和二品之間。
丹成一品,是飛升資質,比如早年皚皚洲的韋赦,還有青冥天下的雅相姚清,都是如此。但事實上,許多如今屹立于天下山巔的大修士,多是丹成二品,
陳平安欣慰笑道:“丹成二品之上,大氣象。比先生當年結丹,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