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跟著轉頭,疑惑道:“先生,有古怪?”
陳平安笑道:“沒什么。”
手腕輕抖,陳平安從袖中滑出一把曹子匕首,與那把至今尚未弄清楚根腳的短刀“暮霞”,都是隋景澄當年幫忙搜刮出的戰利品,就連劉景龍瞧見了兩柄短刀,都要忍不住感慨真是好手氣。劉景龍認出了這把被正史記載的曹子匕首,另外那把,就被陳平安取名為“割鹿”了,總覺得要比刀身銘刻的舊名“暮霞”更好幾分。
不得不承認,取名一事,得靠天賦。
陳平安手腕擰轉,耍了一連串雪亮刀花,皆繞過片片雪花。
崔東山不忍心打破先生的祥和心境,只是實在憋不住了,只得小心翼翼問道:“既然大魚咬餌了,先生何時提竿。”
陳平安停下匕首,重新收入袖中,沒好氣道:“明知故問,裝什么傻。”
先前是誰聽墻根來著,倒是跟劉羨陽一個德行,難怪會兄弟相稱,熱乎得很。
崔東山委屈道:“先生心思如海,水深無聲,先前與宋老前輩打啞謎似的,沒有親耳聽到先生的確切答案,學生不敢放心。”
陳平安說道:“這個謀劃,事先沒有跟你商量,我需要與你道個歉,保證下不為例。”
崔東山愈發委屈,“學生又不是客人,先生再說這種客氣話,學生就真要傷心了。”
陳平安呵呵一笑。
崔東山立即挺直腰桿朗聲道:“學生不委屈!”
陳平安低頭搓手,輕輕呼出一口霧氣。
仰止,一頭王座大妖,當然能算一條自投羅網的大魚。
要不是宋前輩那番話,仰止只要敢來桐葉洲,那就別走了。
自己,加上小陌,崔東山,米裕,足夠了。
戰場之外,誘之以利,請君入甕,再起網圍殺,此舉當然有違江湖道義,所以陳平安才會有與宋老前輩的那番對話。
要說境界身份,被文廟禁足在老君爐火山群的仰止,與囚禁在功德林一處山水秘境中的劉叉,雙方大致相當,都是十四舊王座大妖之一,只是劉叉座位更高,當然如果劉叉不是被陳淳安阻攔,以十四境劍修身份重返家鄉,如今劉叉就是蠻荒天下當之無愧的劍道魁首了。而仰止之所以會被陳平安如此“惦念”,不僅僅在于對方在戰場上的大殺四方,手段狠辣,越過劍氣長城,到了浩然天下,仰止同樣出力不小,可真正讓陳平安起殺心的,還是仰止曾經在劍氣長城的戰場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虐殺了一位劍仙。
崔東山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好像打定主意,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道:“臨時收手,改變主意,豈不是前功盡棄,先生心里邊,會不會長久不痛快?”
陳平安默不作聲。
劉叉與仰止的囚而不殺,都是中土文廟,準確來說是禮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