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攔住這位文圣的去路,板著臉說道“你自己覺得合適嗎”
“我覺得合適的。”
老秀才點頭道“你要是再讓我多拿一盆,騰不出手來,就真的不合適了。蒼梧老哥,別瞎講究,咱倆誰跟誰,就憑咱倆關系,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跟我客氣,犯不著,兩盆菖蒲,夠夠的了。”
寧遠黑著臉,“姓荀的,你差不多點得了,我脾氣比穗山周游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喝過了酒,聊得好好的,老秀才就告辭離去,結果很快文運司主官就急匆匆跑過來,說文圣老爺拿走了兩盆文運菖蒲,大搖大擺走出園子,一路見人就說是山君你送的。
老秀才想了想,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蒼梧啊,做人可不能光長個頭不長良心,你自己說說看,這九嶷山最拿得出手的榜書,是咋個來的啊”
九嶷山中碑碣林立,古跡之多,在浩然不計其數的名山之中,只遜色于中岳穗山。
而且白也卻從不曾在穗山留下詩篇崖刻,卻在九嶷山中一寫就是數篇,只因為白也曾與劉十六一起登山,據說是劉十六的建議之下,白也才如此不吝筆墨和才情。而劉十六之所以如此,又只在于九嶷山的神君蒼梧,不光是對先生的學問推崇備至,最關鍵的,先生還曾親口泄露過一事,說這個寧遠極有見地,稱贊自己是為人極清苦,故而文章最高古,這也不算什么,如今先生小有名氣,這類好話,大街上遍地撿就是了。但是寧遠的某個見解,就有嚼頭了,他說我這個老秀才的文章,如日月星辰,經緯天地,有生之類皆知仰其高明,你那首徒,繡虎崔瀺則不然,其道如元氣,行于混沌之中,萬物由之而不知也。
先生總是這般,從不介意別人稱贊自己的學生,哪怕是評價甚至高出自己。
你夸我老秀才本人,樂呵樂呵就行了,誰當真誰傻子,可誰要是夸我的學生,而且還言語真誠,那我老秀才可就要當真了
寧遠無奈道“好歹留下一盆。”
老秀才打了個酒嗝。
寧遠悶聲道“大不了我給你換一盆,不足三千年,也有兩千年歲月了。”
其實這位九嶷山神君,上次文圣恢復文廟神位,他前往功德林道賀,就送出了一盆千年的文運菖蒲,不是寧遠不肯拿出更好的賀禮,而是身處山水官場,是有些顧慮的,否則以寧遠跟老秀才的私誼,當時就送出一盆三千年歲月的菖蒲,根本不算事。這就跟山下市井包份子錢是一樣的道理,差不多家境的道賀客人,如果都是一兩銀子的紅包,結果有個人,非要包個十兩銀子的,就是打別人的臉了。
倒是那個煙支山女子神君,沒有這些忌諱,送出的禮物,是當時最為貴重的,這其中又自有她的理由。
老秀才埋怨道“酒桌怕勸酒,做人怕小氣,我印象中的蒼梧兄何等胸襟氣魄,今兒再扭扭捏捏,我可就要看你不起了”
蒼梧神君氣笑道“先前不讓你心愛弟子登山,外人不知真相也就罷了,覺得我是在擺架子,你老秀才跟我裝什么傻”
老秀才這么鬧,說到底,還是心里邊有氣,不講道理地護犢子唄,先前九嶷山沒讓陳平安登山,學生前腳吃癟,先生后腳這就來找茬了。
老秀才疑惑道“什么真相”
“少跟我明知故問。”
老秀才怒道“你要是非要這么說,我可就不樂意聽了,容我跟你你好好掰扯掰扯。”
“是至圣先師的意思,你別跟我裝傻。”
“那你把至圣先師喊過來啊,我與老頭子面對面對質,勘驗真假”
蒼梧滿臉苦笑,有你這么耍無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