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嘉為趙國王長孫,又豈能看著敵國越強,而趙國越弱乎?”
“昔日,秦孝公初登國君之位,秦國尚且只是西方小國,為六國所鄙,六國士人無有赴秦者,秦幾乎為六國所分。”
“秦于如此逆境中仍能變法圖強,崛起宛若璀璨星云,何也?只因國有賢君,君得遇賢臣,君臣相宜,兩者奮發,方有國強之日。”
“嘉不才,卻也求賢若渴,若先生愿隨我入趙,他日吾定與先生共享趙國,先生后嗣,必永享恩澤!”
古人跪地作揖乃是常態,然而像趙嘉這般面伏于地,卻也并不常見。
身份尊貴者,更不可能做出這種姿態。
可是如今,趙嘉貴為趙國王長孫,居然向李斯這么一介布衣行如此大禮,可見其求賢之心。
“公子,何必如此!”
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
哪怕李斯是那種徹徹底底的利己主義者,看到趙嘉如此行徑,心中亦是無比感動。
可惜的是,他有著自己的顧慮與考量。
李斯見沒辦法扶起趙嘉,索性也對著趙嘉跪坐下去,繼而嘆道:“秦孝公時秦國雖弱,卻偏安一隅,各國未必能真看上秦國領地。”
“且那時正值諸國變法之際,乃風起云涌之時,秦孝公又有大氣魄,能以舉國命運相托商君,商君更是百年難得一遇之奇才,如此方有秦國之強盛。”
“反觀趙國,如今令祖執政,縱然吾奔赴趙國,亦只能為公子麾下門客耳。”
“縱令祖百年以后,亦有令尊繼承趙王之位,何時才能輪到公子?”
“以秦國之強盛,真要等到公子即位以后再重用李斯,縱然公子賢如秦公,李斯才若商君,亦難挽廣廈將傾之勢矣!”
“況李斯聽聞,令尊寵愛幼子,并不待見公子,縱令尊日后為王,數十年后,公子也未必能夠繼承王位。”
“如此,又何談中興趙國之說?”
聽到李斯這般肺腑之言,趙嘉終于抬起了頭,不過眼中卻滿是灰敗之色。
他知道,自己的舉動的確打動了李斯。
可惜正如李斯所言那般,縱然李斯跟隨趙嘉入趙,又能很快身居高位嗎?
絕不可能!
趙國若可不像秦國,秦國國君對待商鞅、張儀、范睢這種無名之輩,都能任人以賢,以國運相托。
可惜趙國貴族林立,朝堂更是派系眾多,縱然也會引進有名望之人,卻也大多只是借用其名,而非用其才。
似樂毅這等賢才,逃入趙國以后,趙王也只是用其名,而非用其人。
至于李斯這等出身不好的無名之輩,縱然趙嘉再如何舉薦,也不可能在趙國朝堂立足。
不說趙王、趙偃以及趙國文臣不同意,縱然是上將軍廉頗,恐怕也會心有排斥。
此時,趙嘉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秦國歷代名相不絕了。
并非天下沒有賢臣,只是諸國不肯用耳。
如此六國,再不變法圖強,從根本做出改變的話,又如何與秦國抗衡?
想到了李斯所說的一切,趙嘉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絕望。
“難道,趙國真的難逃亡國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