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秦王欲要大展宏圖,但所走卻不是自己希望的道路,且在自己看來,繼續奉行商君之法,秦國絕對會出問題的。
正欲萬般思忖之時,侯府中的一位侍者悄聲漫步而至,拱手一禮,輕語之。
“李斯,入咸陽宮,大王宴飲之!”
猛聽此言,呂不韋神色為之一怔,數息之后,單手屏退身側的侍者,情緒越發之低沉,一個人徑直向著此刻寒氣愈發之重的林木深處去了。
直到此日暮色將近,河渠丞李斯才匆忙來到文信候府,正廳之中,萬般禮畢,李斯拱手將昨夜之事簡單而語。畢了,神情略有歉意的看向呂不韋,微微勸說道。
想要文信候審時度勢,配合秦王的治國理政之法,如此,繼續領國政,助力秦國一天下大勢,于此而言,呂不韋微笑,沒有多言。
“足下勸我撤回廣告《呂氏春秋》,撤去其內涵國策,前擁后倒,無愧于審時度勢也!”
二人暢聊許久,呂不韋不禁深深看向面前的年輕人,這個人是自己為之看好的后輩,想不到,如今對方反而要與自己為難了。
“當日操持編撰《呂氏春秋》,報答之心也。今日勸公收回《呂氏春秋》,事理之心也。棄一己私恩,務邦國大道,時勢之需也,李斯不以為非。”
于文信侯呂不韋之言,李斯倒是神色坦然,良禽擇木而棲,自己前往秦國是來尋找倉中鼠之景象,而非有可能成為廁中鼠之下場。
“你我道不同,言盡于此矣!”
“說起來,老夫于你還有最后一言。”
接下來的談話沒有持續下去,近月以來的諸般事務給予呂不韋太大的打擊,再聞李斯如此,心神瞬間疲憊太多太多。
一番雙方爭論,李斯只字未提呂不韋密書,呂不韋只字未問李斯的去向謀劃。兩人都心知肚明,門客與東公的路子已經到了盡頭。
呂不韋一說言盡于此,李斯便知趣地打住了。畢竟,面前這位已顯頹勢的老人曾經是李斯非常崇敬的天下良相,如果不是昨夜之事,自己很可能便追隨這個老人走下去了。
“愿聞文信侯教誨。”
默然良久,李斯躬身拱手深深一禮,久久而起。
“李斯,你可為理事大才,認定事理,審時度勢而追隨秦王,無可非議。然則,老夫與你,兩路人也,不可同日而語矣!”
“既尚事功,更尚義理,事從義出,義理領事,為我處世之根基也。少為商旅,壯入仕途,悠悠六十余年,此處世根基未嘗一刻敢忘也!”
“寬政緩刑,千秋為政之道也,《呂氏春秋》萬世治國義理也,棄之而從商君之言,不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