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百年前,秦國有耕戰國策,對外征戰多有戰勝,從山東六國源源不斷地奪取財富人口,僅靠自身產出,實不足以稱雄稱富于天下。
其間因由,便是在于秦川之地的兩大難題:白毛堿灘,近水旱田。
河流交錯,池陂浸漬,秦川的低洼積水地帶往往生成一片片奇特的鹽堿地。終年漬水,久濕成鹵,地皮浸出白生生堿花,夏秋一片汪洋,冬春白塵蔽日,種五谷不出一苗,此等五谷不生的白毛地,老秦人呼為“鹽堿灘”。
此等田地,縱然有益水多多,但仍舊是大害之田,毗鄰良田但有排水不暢,三五年便被吞噬,轉眼便成了見風起白霧的荒莽堿灘。
良田一旦變白,農夫們縱然費盡心力,修得毛渠排水,十數八年也休想改得回來。老秦人多有苦澀之音:水鹽花堿,有灘無田,白土殺谷,千丈狼煙。
秦川西部地勢稍高,排水便利,此等堿灘很少生出。然一進入逐漸開闊的秦川中部,從大咸陽開始直到東部洛水入渭之地,此等白毛堿灘便頻頻生出,綠野之中片片禿斑,丑陋得令人憎惡,荒蕪得令人痛惜。
而今這般情景,自然也是落入周清的眼中,從咸陽而出,一路北上,不久便是入涇水,并未乘船,而是過涇水,縱馬繼續北上,放眼處,鹽堿灘地數不勝數。
“小師叔,無怪乎秦王一力修渠!”
“秦川之地何止數十萬頃,根基不亞于蜀中沃土,然若都是這般鹽堿地,那可就相當于荒漠了,無數秦人空守此地,未得產出,長此以往,必生事端!”
一行十多人行走在秦川西部區域,地勢逐漸升高,目光看的自然也是越來越遠,時值臨近夏收,在那一片片稀疏無比的天地內,一處處空白的區域很是礙眼。
縱然有河渠存在,但這般的情景之下,老秦人也不看輕易使用河渠,引水不排,數年之后,又成鹽堿之地,倘若引涇入水,融入其中,水系暢通,洗滌鹽堿,數年之后,關中成就沃土。
這才是水家水工之能!
“渭水橫貫秦國,分南北之勢,渭南之地不存在這種情況,渭北則是常見,涇水由西北而入渭水,涇水東向八百里,則為洛水。”
“關中之地夾雜在涇水與洛水之中,鄭國之能,勘察地勢,貫通涇水、洛水,連通水系,渠成之日,白毛堿灘,近水旱田不存。”
“如此,關中之地與蜀中之地便可為秦國兩大根基之地!”
周清一馬當先,驕陽橫空,陽光正烈,看著在道路兩側田地里忙碌的老秦人,坐擁田地不少,但礙于白毛堿灘、近水旱田兩大害。
這里的收成明顯比自己去歲所觀的渭南之地少上太多,而且,似乎從四月以來,如今五月底已至,均沒有雨水降臨,田地干裂,收成更是無言而語。
越向北,地勢越來越高,土峁交錯,溝壑縱橫,瀕臨河池。老秦人望水而居,看似是可墾可耕,然卻偏偏是臨水而旱,瘠薄難收。
百家敵秦久矣,秦國內的水工不多,縱然修渠,與坡地更是艱難,何況秦國百年來,多有對外戰爭,精壯男子多入軍旅。
留耕男女則隨時可能被征發為輜重民伕。郡縣官署得應對戰事征發,根本不可能籌劃水利,即便有籌劃,也擠不出集中民力修渠引水的大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