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如此,若說昌平君、國尉如此之論也就算了,但連同窗的鄭國都這般搖頭,秦王政神情有些低沉,目光掃視下方群臣。
左右而觀,落在另一人的身上。
“大王,臣李斯與鄭國均出至小圣賢莊,而且比起鄭國,臣與韓非更是師出一人,乃荀夫子親手教導也。韓非之才十倍、百倍于李斯,才華蓋于當世,臣自愧弗如。”
“若以其文論之,李斯以為,韓非大作不可作治學之文評判高下,而須當做為為政之道評判,方可見其得失。”
李斯無奈,感上首秦王政投來的目光,不得不說話了。
身軀挺立,拱手一禮,迎著廳殿內其余之臣投來的視線,徐徐言之,先是大大夸贊之,令得上首秦王政神色略微緩和。
但聽著李斯后續之言,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煩躁之心頓起。
“兩者兼評,有何不可?”
無論如何,比起前面三位,李斯之言似乎不是那般排斥,秦王政語之,于自己而言,韓非與《韓非子》是一體的,割裂開來算怎么回事。
“以治學之作論,《韓非子》探究古今治亂,雄括四海學問,對種種治國之學精研評判,對法家之學總納百川而集為大成。”
“自今而后,言法必讀《韓非子》,勢在必然。韓子之大作,將與《商君書》一道,成就法家兩座豐碑,這一點,李斯斗膽斷言了。”
李斯并未如秦王口中之語兩者兼而評論,略微思忖,便是將《韓非子》于法家的影響說道而出,這一點,就算自己不說,將來也必會成為現實。
一番話,說的上首秦王政面上略有一絲微笑。
“以治國之道論,又當如何?”
當即,又急切的問之。
“臣三讀《韓非子》,或不弱大王感悟透徹。”
“然則,以治國之道論,《韓非子》也有著迥異于《商君書》的一面,韓非之人出至韓國王室,百年前,申不害相韓,術治殘留甚是渾厚,韓非雖大才,也未能免俗。”
“《韓非子》一書中,既有如《商君書》持法為上之論,但也有偏重權謀之向,相較之《商君書》,頗有法外行權,術治夾雜之象。”
長史李斯心知秦王政必晝夜精讀《韓非子》,且已經有了難以改變的定見,謙遜一聲,娓娓而道,于心而論,師兄韓非雖有大才,但若是數年前入秦,說不得還有機會。
但如今,卻是機會不大了,以韓非師兄在新鄭的所作所為,秦廷上下均已知曉,大王應該也知曉,但選擇性的無視而已。
“是故,百多年前,孝公與商君松柏青山一體,不夾雜權謀術治,方有今日之秦國,而《韓非子》卻以權限法,以術為途,諸般法治政令或許如同虛設。”
“名為法術勢一體,實則若行之,于秦國法治大大削弱也。”
終究,李斯還是硬著頭皮,將心中之言說道一隅,一則,韓非之論已經有了昌平君、國尉、鄭國在前,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自己所言并無輕重。
語落,整個廳殿上下,陷入一股無言的寂靜,秦王政單手輕輕放在條案上,手指輕輕叩動這面板,清脆之音徐徐回旋。
“李斯之論,諸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