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之后,不夾雜任何情緒的清冷之音而出。
“大王,臣有話說。”
這一次,出言的為武將群體的蒙毅,身為前將軍,近日來,一直在藍田大營和咸陽之間行動,數年來,一直在重練新軍,風塵仆仆之下,整個人看起來頗為黝黑健壯。
身披重甲,俊秀不顯,俊朗之氣息油然而生,沉穩之音起,迎著秦王政看過來的延伸,神色肅然,身軀微側,拱手一禮。
“因數年來一直在練新軍,故而臣讀《韓非子》并不算多,不過閱覽一遍而已,要說也只能是當下感受,其《八奸》、《六反》、《七術》,疑詔詭使、挾知而問、倒言反事、修枝剪葉……權術之運用細密,臣一時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韓非于新鄭所為廷尉,但未曾領政,更未親身主導變法,竟然能對權力政事如此深徹洞察,對詭譎權術如此精熟,種種論斷如同巫師之預言,使人戒之懼之!”
“蒙恬以為,君臣同治,唯守之于法,待之以誠。若如韓非所言,君臣之間機謀百出,國家豈有安寧之日?君臣豈有相得之情?”
蒙恬之人,自蒙驁將軍身死之后,便是收到秦王政的著重培養,這一點,在秦廷內外,不是秘密,其人性慧而端嚴,向不隨意臧否人物。
今日,卻如此沉痛的批判韓非之作,可為前所未見。群臣們不說話,嬴政也罕見地板著臉不說話,氣氛一時頗顯難堪。
“行人署姚賈入韓國迎接韓非,寧做啞口?”
國尉為了不自覺的一笑,看向文臣一側的上卿姚賈。聞此,廳殿之內,不由得一道道目光自動匯聚在姚賈身上,令得姚賈心神為之一驚。
當下,便是一道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周清,不錯,是自己入韓國迎接韓非,但一路之上,還有一位大人在自己頭上呢,比起自己之言,那位大人之言更有說服力。
“姚賈說話。”
不過,下一刻,隨著秦王政神情難看的拍案一句,姚賈頭顱低垂,無奈一禮。
“臣……無話可說,于韓非之人,姚賈所知與諸位所知差不多。”
姚賈想了想,還是決定寡言為上。
“此話何意?”
然,偏若如此,秦王政偏偏目光凌厲起來,直視姚賈。
“大王,臣此行待在新鄭有些窩囊也,失卻秦廷顏面多矣。”
猛然的,姚賈俯身一拜,神情陡然難看起來,隱隱失聲。
“有事盡說,大丈夫兒女相好看嗎?”
秦王政呵斥道。
“臣姚賈啟稟大王。”
“臣手持大王之命,出使山東六國,于新鄭之內,無得受新政朝臣之辱也,臣入新鄭,以諸侯之禮儀使韓,不敢失卻秦廷顏面。”
“但韓國上下,卻處處刁難,或是正值秦趙交戰,或是其它,于往常事秦之心迥異也,雖如此,為了完成大王之命,未敢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