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今日梅內宮從昭鳳府宣旨回宮,臉上是帶著傷的,吾想聽聽你如何解釋?”
呵,果真不出她所料,先禮后兵這出戲百看不厭。
淺蝣還未開口,鳳宛煙擰著身子嬌嗔道:“阿娘,你休要聽那些個奴才嚼舌根,梅內宮明明同煙兒說,她是路上遇到了耍賴的潑皮,喝醉了酒無端起的禍事,如何能怪到阿姐的頭上?還請阿娘明察。”
說完這些,鳳宛煙還調皮地沖著淺蝣眨了眨那雙泛著笑意的鳳眼。
潑皮,無賴……
淺蝣回視鳳宛煙的目光越發深沉,面上也戴了一層“姐友妹恭”的面具,唇角微勾,逐漸扯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只那笑意未達眼底。
“蝣兒,是這樣嗎?”
這一聲“蝣兒”許是原身等得太久,盡管聲音溫柔不再,卻仍在淺蝣的腦海中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
她此刻仿若原身親臨,渾身的毛孔大張,一個激靈直竄心頭,原身在這一刻,終于圓滿了。
淺蝣抬頭仰望王座之上的那個女人,她好像離自己極近,可再一看去,又推得極遠。
所以鳳氏母女自以為勾勒一副油彩假面,為她唱上一出“母慈妹孝”的戲碼,她便也要濃重油墨地在這出戲中添上一筆嗎?
她,偏不。
“回國主,梅內宮一事確是兒臣所為,怨不得旁人。”
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一出大戲初初登場便戛然而止,油彩更替,另一出大戲即將上場。
“放肆!鳳淺蝣,你可知梅內宮是何人?你竟敢堂而皇之的無故責罰?”
鳳嬈的面上再顧不得應有的云淡風輕,鳳目吊瞪,一只手拍在案幾上,連那鳳冠都跟著飛舞起來。
這還是淺蝣第一次聽到原身的全名,她暗嘲輕嗤,一只老臭蟲竟比自己女兒還重要嗎?
“回國主,一個妄想替國主來教訓兒臣的奴才,孤不能罰嗎?還是國主認為,日后那等奴才都可替代國主對兒臣發號施令了?”
淺蝣蒼白著一張臉,說話的語調緩慢又平緩,粗嘎的聲音低沉卻又響徹大殿。
這不是自救,而是宣戰。
“阿,阿姐,阿娘怎會為了梅內宮責罰于你呢,你莫要誤會了阿娘的良苦用心,阿娘是怕旁人議論罷了,畢竟你之前坊間的那些傳聞喧囂塵上,著實不大好聽。”
“哦?孤久居昭鳳府不曾外出,煙兒倒是說說看,坊間都傳了孤何等傳聞?”
淺蝣似是鼓勵地咧嘴一笑,干枯的手指支著下巴,頗有副洗耳恭聽之意。
“煙兒,煙兒……”
鳳宛煙似是被淺蝣這話問得委屈極了,一雙本含笑的鳳目中立刻聚集了萬千水花,輕輕一戳便能甩袖上演那梨花帶雨的可憐人兒。
“夠了,此事如何,吾自會查明。再過數月便是煙兒的生辰,到時吾會為煙兒舉辦成人禮,你近日里,只需心無旁騖地調養身子,莫要失了太女應有的體面。”
鳳嬈頓了頓,似是眸光里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你的成人禮……”
“兒臣領命,兒臣自當恪守太女的本分,請國主允兒臣先行退下歇息,咳咳。”
那一抹僅剩的溫情被淺蝣掐斷,鳳嬈繃著一張臉,冷淡地應了,臨了還不忘告誡淺蝣要懂得裝扮適宜,而后目送那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子被推出了鳳鳴宮。
“阿娘,阿姐她……”鳳宛煙款步走到王座下,愛嬌地伏倒在鳳嬈的膝頭上,微咬下唇,欲傾還訴。
鳳嬈輕撫上鳳宛煙的腦袋,望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