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紛繁閃耀的星光中,在那彼此相連的航路以及邊緣閃爍的航標中,他仿佛感受到了百萬年前的那一抹“回望”,感受到了那份已經十分遙遠的期許起航者確實已經離開了,而且再也不會返航,這個宇宙卻仍舊在它冰冷的規則中永恒運轉,但在如此廣袤的星空間,一定會有別的文明從自己的母星上起航,為這片黑暗帶來片刻的溫暖與火光,這燭火或許微弱,但卻如薪火相傳。
“在我看來,起航者的遠征是一場孤獨的旅程,他們致力于抵達宇宙的盡頭,并將此作為他們族群的最后一場考驗,而在這場看不到盡頭的遠征中,他們的船團其實并沒有真正的旅伴,”夜女士的聲音傳入了高文耳中,“但起航者又始終滿懷希望,他們從不自認孤獨,恰恰相反,他們認為這漫漫征程中一直有后繼者與他們作伴那后繼者就在他們身后,在他們曾探索過的、照拂過的一片片星河中,盡管那可能在很多年以后,但他們堅信一定會有新的成年者離開母星,成為下一個起航者船團。
“這是某種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共同旅行,踏上旅途的旅人們彼此并不能相見,甚至無從確定這條路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除自己之外的族群,陪伴他們的只有先驅者留在路旁的道標與界碑,以及來自上古的、支離破碎的留言。。
“星海很廣闊,而文明生存艱難,進入太空的族群不免會被無窮無盡的孤獨感侵徹、吞沒,并被迫目睹一顆顆星球在魔潮之后殘留的遍地墳冢,我想起航者應該就是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會在星空中留下無數的遺物,還有像我這樣作為區域節點的星圖管理員,并嘗試將一種薪火相傳的理念留給那些即將在廢墟和墳冢中誕生的后來者,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并不孤單,在這橫貫宇宙的漫漫長旅中,總有看不見的伙伴在和他們一同向前。”
高文靜靜地聽著夜女士的話,他突然問了一句“那你相信起航者的理念么你認為這段旅途上真的已經有了那許多彼此無法相見,但已經揚帆起航的旅行者么”
“我不知道,”夜女士的聲音很坦然,“我在這王座上坐了一百八十萬年,并未在星圖邊界的航標轉發站接收到任何來自新船團的導航申請,但即便如此,我仍然相信起航者的理念,我仍然相信在那些遙遠的航道中,在我所無法感知的星河深處,存在著其他已經成年的文明,而他們正在起航者留下的古老信標間蹣跚跋涉就如你們即將踏出的腳步一樣。”
“古老的神明選擇堅信未來,獲得了人性的哨兵卻絕望地放棄了等待,”高文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世事難料。”
“哨兵是一個遺憾,盡管它曾嘗試消滅這個世界,也曾將我視作死敵,但歸根結底,是逆潮在一個錯誤的時間節點,以錯誤的方式賦予了它人性如果它覺醒的過程可以再慢一點,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學習應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或許會有另一種結局吧。”
高文不置可否,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聽你的意思,除你之外應該還存在別的星圖保管員你知道他們的情況么”
“確實存在更多的星圖保管員,因為即便是以起航者的能力,也難以建立起能夠將整個宇宙同步覆蓋的通訊和交通網道,星河之間的漫漫虛無會給系統造成驚人負載,所以星圖保管員是分區域負責的,但你要說其他保管員的情報很遺憾,我們之間并無直接通訊。我只能確定,其他的保管員仍然在堅守崗位。”
說到這,這位古老的神祇垂下了視線,某種飽含期許的目光落在高文身上“他們在等著你們的造訪。”
“但這可能需要很多很多年,”高文坦然回應著這道視線,“即便我們從魔潮中生存下來,即便我們和比鄰而居的諾依人都踏入了大宇航時代,我們的原始飛行器要發展到可以跨越星河的高度也得經歷漫長的歲月。”